明明那个小女孩已经承认了不是吗?
“小一,你先带着弟弟回去。”
方伯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可是一直以来都很听话的两个小孩,这一次却没有应声。
方伯疑惑地扭头。
只见祀绮衣水汪汪的眼睛里,眼泪又开始在里面打转。她正抱着(还是嚎不出眼泪的)应十二,两个小团子缩在角落里,对着方伯可怜兮兮道,“大伯,你能不能把我关进祠堂?”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倪兴文,“我、我和弟弟不想回去……”
“呜哇……”应十二配合着点了点头,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情愿,嚎得更大声了。
方伯瞬间明白了。
“放心,你们不用回灵堂。”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晚上不用替你们文姨守灵堂了,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终于达成了自己目的的祀绮衣,含泪点了点头。
看起来还挺勉强。
“而你……”
方伯转向了倪兴文,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原本,是打算逼小一进房间的吧?”
倪兴文……倪兴文还真没这么想过。
于是他拼命摇着头,“我不是,我没有!”
可是方伯还是一步一步地在向他走来。
他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不由得对着祀绮衣大喊,“你解释啊!你快解释啊!”
“我说了哦……”
站在方伯身后地祀绮衣微笑着对着倪兴文做口型,“可是,大伯他不相信呀……”
倪兴文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小女孩之前为什么会主动承认了。
“恶魔!”
他伸出手指,指着祀绮衣骂道,“你这个恶魔——”
“啪”。
方伯打掉了他的手。
“离开灵堂,擅离职守。”
“伤害弟妹,恃强凌弱。”
“欺瞒长辈,目无尊长。”
“甚至到现在,还在把自己的错推到小一头上。”
他缓缓擡起握着匕首的手,手腕轻轻一转。
在方伯开口的那一瞬间,倪兴文就意识到了不妙,他顾不得被火烧到滚烫的地板,手脚并用地就朝着楼梯爬去。
只是,他才爬了没两步,一把匕首穿透了他的脚踝,把他狠狠地钉在了地面上。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座小楼。
而方伯也终于走到了倪兴文的身边,抓着倪兴文的头发,擡起了他的头。
“你需要进入祠堂反省。”
他这么说道。
…
在惨叫声响起的那一刻,偷偷躲在小楼附近阴影里的玩家集体一哆嗦。
“嘶……”
他们颇有些感同身受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听着就好痛。”
只是不知道小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来的时候,就只看到“饲养员”一个人守在小楼的附近。
只是还没等他们询问“饲养员”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到方伯带着周管家出现了。
他们直直地走上了上楼。
玩家们只能缩回了角落里,一边看着阁楼上的火焰一点点变小,一边盲猜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饲养员”。
她从头到尾都皱着眉,没有说一句话。
好在玩家们也早就习惯了“饲养员”的沉默,自己个儿讨论地热火朝天。
而在火焰彻底熄灭的那一刻,方伯出现了楼梯口。
他的手上拖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形物体,正缓步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身后还蜿蜒出了一条深红色的轨迹。
玩家们看着这一幕失去了自己的语言。
直到方伯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一个玩家才艰难开口道,“他……”
“他还活着吗?”
其他玩家沉默着摇了摇头。
活不活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点——
他离死不远了……
…
倪兴文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无边的黑暗。
而他似乎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这是在哪里?灵堂?
不,倪兴文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灵堂虽然暗,但还是会有微弱的光从外面透进来。
但这里却看不见一丝光线。
他从地上坐了起来,只是才刚一动脚,“嘶……”
剧烈的疼痛帮忙唤醒了他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
他被方伯捉住,关进了祠堂里,而他因为失血过多,半路就昏了过去。
好在,他身上现在道具足够。倪兴文掏出道具,开始给自己治疗。
等到血止住的时候,他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
他也终于发现了,祠堂里远处的黑暗里,还有一个人。
……说起来,倪兴文摸着下巴想。
白天言乐心点人数的时候,确实好像少了一个人。
原来是被关进了祠堂里。
倪兴文顿时放下心来,“兄弟,你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啊?”
“你在这里有遇到什么鬼怪吗?”
只是,对面的兄弟却没有一点聊天的意思,就只是站在那里。
“兄弟?大兄弟?给点提示呗兄弟,别这么小气……”
“我们现在都被关在这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见对面还是没有给出一点回应,倪兴文只能后退一步,“行吧行吧,我们交换线索行了吧……”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对方走去,“这样,我把阁楼的线索告诉你,你就把这里的…线…索……”
倪兴文缓缓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几步开外的黑色人影上方,正悬挂着一条绳子;而对方也不是真的一动不动,他的脚尖轻轻垂在地面上,正随着身体的晃动在地面上来回摩擦。
“沙沙——”
“沙沙——”
倪兴文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也不知道是祠堂太阴冷,还是他的脚伤没有好全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的动作十分的阻塞,就像是身体莫名变迟钝了一般。
在踩到地上的东西时,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平衡。
于是,“砰”的一声,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倪兴文甚至没有功夫发出痛呼声,就艰难地撑着身子想从地上爬起来继续逃跑。
只不过,他的手按在地面上的时候,摸到了什么软软湿湿的东西。
这似乎就是刚才他踩到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抓在了手里,捏了捏。掌心传来了粗糙的触感。
这好像是……
一条麻绳。
而且从重量来看,似乎还吸满了液体。
只是没等倪兴文分辨出这是什么液体,就见那条麻绳忽然动了起来。
倪兴文条件反射地甩开了手,丢掉了绳子。
可下一秒,落到地上的绳子却猛地在地上一弹,然后飞速缠上了他的脖子。
倪兴文还没来得及反手抓住脖子上的绳子,忽然感到身后一痛。
他的眼前一黑。
他失去了意识。
…
方伯再一次回到小阁楼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假装已经回去,实则躲在角落里的祀绮衣眼睛顿时一亮。
——是昨天的那个盒子!
果然她没有离开是对的!
方伯在小门前盘腿坐了下来。
他取下了门外那个已经被火焰烧坏的锁,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小雅,开门。”
……小雅?
果然,阁楼里住着的,是方伯的女儿。
“父亲?”
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是我。”方伯沉声应道。
在再三确认了门外人的身份之后,房间里这才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开锁动静。
“吱呀——”
小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咦?
祀绮衣奇道。
原来这扇小门是从下往上开的啊……
但也正因如此,哪怕是以祀绮衣和应十二现在的身高,只要这扇门不打开到90度,她们就无法看到门内的人的脸。
方伯将盒子放在了门前的地面上,然后往门的方向推了推,“好孩子,来,吃饭吧……”
祀绮衣恍然大悟。
原来方伯是来送饭、不对,是来送宵夜的啊……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她的手腕纤细,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她的皮肤惨白,在这黑漆漆的夜里不见一丝血色。
虽然祀绮衣看不见方小雅的脸,但是对方柔柔弱弱的声音,倒是和她露出来的纤细手腕十分匹配。
方小雅向着木盒子伸出了手。
长长的指甲滑过盒子的表面,发出了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刺啦——”
“刺啦——”
可能是因为太过瘦弱的关系,她接连抓了几次盒子,都没能把盒子从地面上拿起来。
而方伯就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
于是,她的动作便肉眼可见地急了起来,连“刺啦”声都变得刺耳了起来。
就在祀绮衣恨不得自己上前帮忙的时候,“小雅。”
一直沉默着看着对方动作的方伯突然出声,“不能发出这么没有礼貌的声音。”
那只手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对不起,父亲。”方小雅缩回了手,小声地道歉道。
方伯语气严肃,“我知道你是因为肚子饿了,心里着急。”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礼仪。”
“我知道了,父亲。我不会再犯了。”
“知错就好。”方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仿佛奖励似的提醒道,“一只手拿不起来的话,可以两只手拿。”
方小雅立刻听话地照做。
盒子终于被拿进了房间里,然后——
从祀绮衣的角度,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和应十二对视了一眼,开始悄无声息地往屋顶上爬。
两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便出现在了屋顶上的窗户上。
两人探着脑袋往屋子里看去。
方小雅此刻正跪坐在小门前,正在打开木盒子。
祀绮衣顿时伸长了脖子。
姐姐,吃啥,康康。
“啪嗒”,木盒盖子被轻手轻脚地放到了地面上,方小雅从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
一个果子。
果子大约有成年男性的手掌那么大,方小雅需要用双手才能将其从盒子里抱出;果子呈半透明的乳白色,看起来尤其水当当。
看起来……
还真挺好吃的样子。
祀绮衣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咕咚……”
一声清晰的咽口水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祀绮衣一愣。
她咽口水的声音有那么大吗?
一旁的应十二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看
祀绮衣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方小雅发出的声音。
只是,祀绮衣有些奇怪:既然方小雅这么想吃,那她为什么到现在还只是捧着果子,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好孩子,饿了一天了吧……”
“好了,吃吧……”
方伯终于发了话。
方小雅这才像是收到了指令一般,迫不及待地咬上了果子。
但诡异的是,虽然她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急迫,但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没有落了一滴汁水。
很快,那么大的一个果子就被方小雅全部吃完了。
“父亲,我吃好了。”
她重新盖好了木盒子,然后毕恭毕敬地把盒子放回了门前拿起来的位置。
方伯“嗯”了一声,收起了盒子,“小雅,把门锁好。”
“好的,父亲。”
落锁声应声响起。
方伯从门前站了起来,“早点休息,我明天晚上再来看你……”
“父亲,您慢走。”
外面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远去。
直到声音再也听不见之后,方小雅才从门前站了起来,回到了那张大床上。
然后——
她又变成了白天祀绮衣见过的、一动不动的状态。
看来方小雅这里暂时不会再有线索了。
祀绮衣和应十二对视一眼,“呲溜”一下从房顶滑了下去,迅速跟上了方伯的步伐。
两人跟着方伯回到了祠堂。
而等方伯再一次出来的时候,他手里的盒子已经不见了。
……看来这个盒子是方伯从祠堂里拿的。
就是不知道那个果子是从哪里摘的。
在祀绮衣还在对着果子垂涎欲滴的时候,应十二已经上前去推祠堂的门了。
门上没有锁,但是却打不开。
于是应十二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进祠堂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等违反规则被关进去,要么就只能硬闯了。”
但是硬闯的话,主系统给他们两个安排的、这个自带buff的身份,就等于失效了。
“不,还有一种办法。”
祀绮衣回过了神,接话道。
“什么办法?”
应同学虚心请教。
“等里面的人出来的那一刻,我们进去……”
祀老师耐心解答。
…
只可惜计划很好,但祀老师和应同学却没有等到这一刻。
因为第二天一早,有人十分粗暴地踹开了祠堂的大门。
——是马婧萱。
她坐立不安地在灵堂里等了整整一夜,始终没有等到倪兴文回来;却又因为她的“饲养员”的身份,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
直到早上,她再也坐不住了。
她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自己和倪兴文的关系,一把拉开了门,直直地冲了出去。
开门的动静吵醒了其他睡得香甜的玩家。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玩家们,在看到马婧萱冲出门的身影后,瞬间清醒了过来。
什么情况?!
难道是“饲养员”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他们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随便抹了一把脸,就急急地跟了上去。
马婧萱直直地冲到了祠堂前。
祠堂的大门依旧紧闭。
她咬了咬牙,一脚踹向了祠堂的大门。
“咚。”
“咚。”
“砰!”
在用上道具加强了力量后,马婧萱终于在第三下时踹开了祠堂的大门。
门板狠狠地砸在了墙面上,她顾不上扬起的灰尘,擡脚迈进了祠堂里。
她的身后,玩家们纷纷出(拍)言(马)感(屁)慨。
“哇塞!她真的好猛哦!”
“就是啊,不愧是‘饲养员’!”
咦?有人叫她?
睡在房顶背面的真正饲养员小小姐动了动耳朵,慢吞吞睁开了眼睛。
“什么情况?”
她揉着眼睛询问应十二。
应十二醒得比她早,此时正伸着脖子在往下看。
“有人硬闯祠堂。”
嗯?
祀绮衣瞬间清醒了。
“走,我们赶紧下去!”
两人跳到地面上的时候,玩家们已经全部走进了祠堂里。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往里面走,全部都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的位置,形成了一堵人墙。
……这是发生了什么?
祀绮衣小心翼翼地从一动不动的玩家之间穿过,然后——
她看到了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只见祠堂的墙壁、地面,甚至房梁上都满是飞溅的血色;而血色的来源——倪兴文,正被吊在房梁上。
已经被染成黑色的麻绳深深地嵌进他脖子里,脖子以下的皮肤和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的脚尖轻轻垂在地面上,正在地面上来回摩擦。
“沙沙——”
“沙沙——”
“喂,应十二……”
祀绮衣看着眼前的画面,缓缓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
“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