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疾苦,贪念嗔痴,欢喜情动,爱憎别离都是为他……
赵景玄三个字,刻进他骨子里,融进他血肉间,叫他怎么能忘,怎么敢忘?
两人从开始就未曾走上各自的阳关道,于是只能在这条只能容忍权势攀附的独木桥上相向而行,按剑相对……
“陛下……”
两人唇齿相贴间,赵景玄突然开了口。
低沉的沙哑间,却是用唇噙着他柔软的唇,一点一点极缓慢地撕咬舔舐,像是要将他整个拆吞入腹。
他听见赵景玄说:“陛下,我们……非要走到这步吗?”
连楚荆慢慢睁开眼,眼前的光亮逐渐清晰起来,柔和的光线将赵景玄棱角分明的脸不遗余力地映进他眼中。
连楚荆的心狠狠颤了一下,余韵之下连带着两条手臂都在剧烈抖动,几乎快挂不住赵景玄的脖子。
对方感觉到他的颤抖,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以视安慰,却发现连楚荆突然睁开了眼。
赵景玄看着那双还泛着微红,却清明得不像话的眼,微微顿了一下,才带着些卑微的试探:“陛下……也是心悦臣的……对吗?”
连楚荆看着眼前人,这是大兴最年轻的异性亲王,是树大招风的权臣,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功臣。
所有的荣耀功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然而此时的他似乎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甚至卑微到想从自己心爱的人身上得到微不足道的回应。
然而在赵景玄近乎虔诚的期盼下,连楚荆却又是笑了。
那样的颓艳的笑容似乎不该出现在连楚荆那张年轻却苍白的脸上,更不该出现在此时进退维谷的两人之间。
可连楚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艳丽,笑着笑着眼角便红了。
他指了指赵景玄,又指了指自己:“心悦?”
“心悦……”
轻飘飘的两个字,分明是最美好的愿景,于他而言却是穿肠毒药,是压在他心底的一根尖刺。
是无数次他想要吐露的心声,是不得不压在心底的秘密。
在连楚荆的踌躇间,赵景玄愣愣地看着他许久。
以至于连楚荆在迷茫中擡起头来,便正好对上了赵景玄慌乱错开的眼神。
连楚荆重重阖上眼睛,似乎是不忍,又似乎是无奈,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来,似是释然,但更多的却像是决绝的放弃。
“是……朕心悦你,再说得肉麻些,或许自你以后,朕的心中再也走不进其余人了……”
在赵景玄狂喜着的不知所措中,连楚荆又轻轻笑了一下。
“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没等他将话说完,赵景玄便已经难以自抑地紧紧抱住了他,连楚荆动了动脖子,将下巴正好搁在对方宽厚的肩膀上。
他莫名有些鼻酸,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真的又流泪了。
赵景玄的拥抱在感受到肩上的湿意后更紧了些,连楚荆在这样的用力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就是这样的紧紧相依,在不断传来的窒息感中,他才感受到自己真正活着。
不是帝王,不是争权夺势的工具,不是被人利用蒙骗的上位者……而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是意识到连楚荆太久没说话,赵景玄在狂喜过后才意识到连楚荆的不同寻常。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松开,看见的便是清泪横流的连楚荆。
他在哭……
赵景玄不知连楚荆为何流泪,他只是觉得心疼,一层接一层的细密疼痛自心口蔓延,将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浅笑都压了下去。
他只当连楚荆这些日子太累,对回京都后的诸多事宜还心中挂牵。
于是他慢慢走过去,搂住对方的肩膀。
“陛下,万事都还有我在,若真的累了……便歇歇吧。”
“赵景玄,你愿意将这些年手上的所有势力都交出来吗?”
连楚荆这突然的一句让赵景玄愣了愣。
不是不可,只是还没到时间……
于是他沉默了一瞬,打算绕开这个话题。
连楚荆这句话让他莫名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好在他先下已想不出在两人互通心意后,还剩什么阻隔在两人面前。
心爱的人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两人身长差不了多少,几乎旗鼓相当地相互依靠着站在亭中,默契地望向亭外。
姬宣应当已经被方才埋伏在外的暗卫绑走了,外面空无一人,似乎天地间也就只剩下依偎着的二人。
此时的山上还笼着一层薄雾,林间的绿叶在雨水的洗涤下变得更加澄澈,时不时自山林间传出一声清脆的鸟鸣,在空荡的山间回响。
“若是可以,臣真想和陛下归隐山林,在山间寻一僻静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然而在赵景玄还在不断幻想着美好的愿景,一声清晰的匕首没入皮肉声,却将他打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