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眼前人,大衍宗还有几个赵公子。
连楚荆帮着出谋划策的事情,定然不会莫名传到鲁朔耳朵里。
想着徐德胜的嘴脸,也不难想出是谁为了利益卖了连楚荆。
可宗主之意,是叫她尽量助对方,因此她才起了个大早来给对方报信。
偏偏对方还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玲珑当时便来了火气,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怒气。
连楚荆却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无非是鲁朔来了。”
玲珑一惊,心说自己还没开口对方便知道了,这人莫不是会未卜先知。
然而还没等她回神,面前的门便突然啪的一声被关上了。
“在下先更衣!”
玲珑被这话噎得没办法,虽说自己的容貌也算是名动江南,却仍比不上对方那张脸来得脱俗贵气。
只是一个男人再好看,这样过分注重仪表,只能说明非富即贵。
可按对方说法,不过落魄商贾子弟而已。
那便是身份存疑了。
可无论怎样,虽说对方确实有些本事,宗主还指名道姓要这人入大衍宗。
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然而再往深处想,便不是玲珑的小脑袋能想通的了。
门刚关上,窗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连楚荆只顾着穿衣,手上动作未停,淡淡道:“来了。”
赵景玄点点头,拍拍身上的灰,顺从地替对方穿衣。
两人相识不过半月,最初对方连楚荆还扮着林远,让个男.宠伺候他穿衣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自从那日追杀山洞之后,才知对方并非男.宠,而是林远安插的侍卫。
再叫对方服侍,便有了些别扭。
特别是昨晚,那句“情不知所起”还深深映在他脑子里,对方仍雷打不动来伺候他穿衣,连楚荆心里便莫名有些乱了。
他不说话,赵景玄也不开口,空气一时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阳光自窗子悄无声息钻进,洒在空气中飞扬的尘斑上,投出一束倾泻的光斑。
赵景玄的动作再慢,衣服却也有穿好的一刻。
他替对方束好腰间的玉带,终于松开了手。
连楚荆也回过神来,他伸出手,任那道看得清形状的光束落在手上,却又从指间划过,落在地上。
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赵景玄说:“有些东西,看得见,摸不着,既然不属于自己,便莫再去强求了……”
人如此,情感亦如此。
其实若是别人,连楚荆绝对不会劝他。
于他而言,多一个对他动心的人,只是多了一个弱点,多了一个把柄握在他手上,只会成为一柄更趁手的刀。
然而或许是对方那双眼睛太诚挚,烧得他手上的血污无处可藏,他莫名不想拿住对方的这一把柄。
论武,对方比他强上不少,对方手上的血或许不比他少。
然而对方这份澄澈的真心,却是他见惯了虚与委蛇以来,难得的干净。
更关键的是…
在滔天权势和明争暗斗间,他似乎已经忘了,除了利用,该怎么回应别人的一颗真心。
在权谋场上,他永远是最冷酷至尊的执棋者……却远远狠不下心来糟践别人的一颗真心。
赵景玄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微微闭上眼,倏地快步走到他身边。
连楚荆感受到对方动作,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对方是个聪明人,他这样说,对方该是懂了才对。
然而对方直直走到他身边,侧过头来,光束在对方凛冽的下颚角照出几分柔和来。
赵景玄背着光,眼里却似乎有万丈星辰,比朝阳更耀眼。
他擡起自己的衣袍,不偏不倚地兜住了那道自窗户边射出来的,小小的光束。
“抓不住他,只是因为未尽全力,”赵景玄的声音带着万丈温柔,却又宣誓一般坚定,“只要那道光还愿意照向大地,我便永远不会放手……”
连楚荆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人,明明一张毫不出奇的面孔,却熠熠生辉胜过了骄阳。
倾尽全力,堵上一切,只要光还照向他,便不会放手。
这样的豪情,好似眼前人生来就不应属于狭窄的一隅。
而该是草原翺翔的雄鹰,是西北肆意的孤狼。
连楚荆从眼前人身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张扬肆意,和……自由。
想爱便爱,想说就说,想要什么便不顾一切去争取。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漏掉了一拍,只要光还愿意照向大地……便永远不放手吗?
连楚荆头一回觉得自己深埋权力漩涡,偶尔擡起头来,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拽出来喘了口气。
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下一瞬,连楚荆便收起了荡漾的心神转过头去:“鲁朔和徐德胜,还在等我们。”
见他刻意回避自己,赵景玄也不恼。
但只要两人不是针锋相对的皇帝和摄政王。
只要没有这层羁绊……
他有办法叫对方爱上他一次,便就能再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