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夜来若只是想说这个,我不爱听,还是趁早回去吧。”祁仲沂打断了她。
容汀兰反握住他的手,从身后拥住他,温声道:“我不说了,我知道你心里也很委屈。”
她知道无论她怎么做,在老夫人那边都讨不了好,他们母子关系紧张虽是因她而起,却不是她的过错,也并非她一人之力就能扭转。因此她自觉尽到劝告夫君的义务后,便不再多言,准备将与之相关事情都交予祁仲沂去处理。
听她态度有转圜,终于肯体谅他的心情,祁仲沂心中百般滋味难辨,回身将她揽在怀中。
他说:“阿容,烦请你也顾惜我一些,世事有千难万难,我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去你,所以有伤夫妻情意的话,也不许你再说一句。”
容汀兰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世事波折,常常难以如意,后来发生了钱塘的事,他们之间的夫妻情意终是走到了尽头。
祁老夫人搬到别院休养后,祁仲沂以在外修道为名,侍奉母亲膝下,一同在外居住了许多年,逢年过节与老夫人一道归府,或是相思难抑,会趁夜回来看望她。
府中的事务和几个孩子的抚养交予容汀兰,她做得很好,除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婆媳关系不睦,永平侯府的家风在永京中颇有令名,后来经皇后指婚,将窈宁定给四皇子李继胤做王妃。
往事如梦,光阴似隙,转眼就到了武炎七年的冬天。
桌上摆着一盘金灿灿的金桔,瑞兽香炉里轻烟袅袅。容汀兰坐在铜镜前,小心将养颜膏抹在眼尾的细纹上,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有人敲门,声音从座屏后传过来:“夫人,你找我?”
容汀兰垂睫“嗯”了一声,声音轻柔如水:“你进来吧。”
镜中照出祁仲沂挺拔的身姿,他穿着玄色的束袖直裰,见她坐在镜前弄妆,先是脚步微顿,又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
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夫人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心中惆怅,想找个人说说话。”她从镜中望他,苦笑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你看这么多年,我也老了。”
“不老。”祁仲沂宽慰她道:“夫人与太后同行,旁人瞧着只如姐妹一般。”
像姐妹倒不至于,但容汀兰长相抗老,保养得宜,瞧着与三十岁的妇人没什么不同。
她不是想听他说些哄人开心的话,轻声叫他上前,坐在妆凳上,突然扭身靠进他怀里,擡起双臂圈住了他的腰。
祁仲沂愣住,霎时连呼吸也绷紧了。
他已基本记起前尘旧事,却不敢在她面前承认,怕她会收回怜悯,拿出和离书来与他一刀两断。如今他受邀到容家来过年,她虽对他表示了许多亲切提携之意,却从未有过如此暧昧的亲近举动。
听见她在耳边问:“你在外面这些年,有过别的女人吗?”
祁仲沂道:“不敢。”
这两个字无异于自揭老底,与承认自己记起往事没有分别。祁仲沂已经做好接受她质问的准备,未料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攀着他缓缓站起,像一株缘树而生的藤蔓,依靠着他,缠绕着他。
妆台上的铜盒被扫开,落地发出清晰的脆响。
然而两人干柴烈火,却是什么也顾不得,祁仲沂单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拨开她散乱的鬓发,一面细碎地吻她一面试探着问道:“等你酒醒了,会不会后悔?”
容汀兰面有微红,闻言轻轻给了他一巴掌。祁仲沂挨了打,反而放下心来,转身去反锁了房门,抱起她往榻上走去。
窗外下了好久的雪,温存之后,两人靠在衾被中,都没有说话,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想着各自的心事。
容汀兰想的是得知他死讯时的那些日子,祁仲沂想的则是他们的新婚夜。
隔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有勇气问出那个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阿容,你当年嫁给我的时候,那时心里可曾对我有一二分的喜欢?”
容汀兰动作极轻地点了点头,说:“比那时要早一些。”
此话在祁仲沂听来如同做梦,他想问得更仔细些,容汀兰却始终不肯讲清,对他最初的动心究竟早到了什么时候。
她如今已坦荡到不计较他从前的过错,唯有此事还执在心中,不能做到问心无愧。
凭她的这番反应,祁仲沂其实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他也不再追问,只做心照不宣,紧紧将她揽在怀里。
“那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所幸兜兜转转,经历了这样多的波折,他们仍能重聚相守,也算是上天厚待。
“从前的事不说了,以后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祁仲沂低声说,“明年行商,也要带着我一起。”
容汀兰笑着点点头。
父母爱情的番外结束啦,明天休息一天,然后更新阿盏的番外,预计下周三全部更新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