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钱了吗便给人带。”
一句话牵起常悦的往事,从前不懂事敲诈过裴良一回,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这么直白说出来不怕囧的!
公筷放下,常悦吐槽道:“不就片金叶子,这么记仇的?”
裴良已掩盖好面部表情,极冷的哼一声,讨伐道:“一片金叶子不买得了这好几盒,刑部薪水可不丰,我可不得记牢些。”
那头好大一会儿没有声音,裴良冷飘飘瞥过去,姿容静姝的女子装作很忙的样子同那青衣婢女边夹菜边讨论着什么,就是不向这边望,一副躲避的鹌鹑模样。
裴良手中木筷早已停下,看着不由得想笑,含着凉意的眸子早不知什么时候化冻,哪里是在乎那片金叶子的锱铢必较。
……
春末季节宜人,常悦受好友邀约同去古弥寺礼佛。
两位妙龄姑娘互挽着手走的很慢,常悦观她眉目浮现忧愁,便主动问:“阿葵想要求什么签?”
全琢葵长她一岁,人长的温婉,只是惯常思绪不佳,面庞也笼上一股哀怨忧郁的气质。
“…求姻缘。”
常悦蓦地来了兴趣,追问道:“可是家里好事将近,哪家公子?看看我认得不?”
提及将定的亲事,全琢葵全然没有为人新妇的期待喜悦,眸光是挥之不去的颓暗,淡淡回她:“兵部驾部司员外郎大人家的二公子,父亲并未与我多说,我只知道他姓令。”
常悦在脑海中正一个个过着人名人脸,又听身旁全琢葵问:“阿悦已过双十,常伯父竟未催促过吗?”
浅粉色百褶月华裙的姑娘想了想果断摇头。
常双祧虽动辄关她禁闭,但常悦还从未听说有关她亲事的话,许是男人多有疏漏,还未想到这方面。
全琢葵侧眼看她表现,文雅的脸上露出些苦涩,不同于常家常悦独女,全家枝干颇多且子嗣茂盛,她于家中是可有可无的一个。
不重视到那些长辈前段时间才想起家里还有个二十一未定亲的老姑娘,而今想起来了,也只是想把她利益最大化的尽快打发。
且她命人打听过,令家并不是多好的门楣,一门四子,各有生母,各个后院不断,这般想来,那令家如何是个好去处?
心中涩然难以排解,全琢葵习惯了这样困顿,哪怕积怨不忿再深,也无反抗心思。
生母不受恩宠,连带着这个女儿也不受待见,她从小被那个女人教育着,要忍再忍,只有忍了,才有命活,可她从来没说过,忍了有命了活着也无意思了。
“想必常伯父定然细细筛选,阿悦不若同我一起去求签,左右女子都会婚嫁,上了香添了钱,心里也好过些不是。”
身为朋友,全琢葵也想常悦能有更加自由的选择,至少不能像她一样,一生为人操纵。
常悦想说她不用求的,她已有心悦之人,可看着后者不顺的脸色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若她处于阿葵境地,有人此时说自己得一心爱之人共白首,她会不会多想?会不会心生不满?
常悦不敢赌,只轻声应道:“好。”
由婢女去请香,全琢葵衣背纤直,弯腰敬香时,柔和面上满是虔诚。
常悦瞧着,竟是有几分悯意。
她从不信这些,也从不将心中所愿寄托于这些神佛之上,只是觉得一个人要如何无望困顿,才会相信这些阿。
安静等着她将心中所愿告知殿中佛祖,常悦打量着周围。
黄色主调的墙壁厚且矮,黑瓦上立,颇具肃威,衣着华贵与素朴的人皆来往于一个脚宽大小的台阶。
殿旁矗立着日渐陈旧的高大石塔,由透明丝线挂着,其上悬着数百条红绸黑字的祝愿,清风略过,一片红布翻飞,或短或长的笔迹一闪而过。
两人还未行过几步,殿前忽得传来许多动静。
寺中沙弥全体出动并列两排,阻挡殿中香客动作,又都听着指挥,将殿中人全都好言请走,清出主殿前那条开阔洁净的台阶大道。
“阿悦……”全琢葵常年居于后宅,未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小脸上抹出一片煞白。
常悦心知这是什么大人物来此清场,拉着身旁人随众人推至一旁,解释说:“许是什么尊贵人物要来,别担心,同你我无关。”
沙弥人数有限,出口又只殿前一个,只得将先前香客拘于一处,为防止有人冲撞贵人,都在此处守着。
常悦百无聊赖瞧着,一行浩浩荡荡的人群中,那道褐绿长袍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因着离宫随帝王私访,青年并未穿宫里的灰色花衣,中等色调的长袍衬得那人如一截绿竹,面白颈长,不变的恭谦姿态。
常悦静静看了会儿,笑中又带着心疼苦涩,这样看来,他同别人无甚不同,一举一动间,甚至比旁人姿态还要清雅悦目。
位卑的男子落于后间,因为此寺年久该修,元统帝想到了宫里还有这样一位身兼多职的人,便提了一嘴命人跟上队伍。
中央的元统帝一身金丝绣成的云鹤宽袍,玉簪束发,周身贵气将那不甚出众的脸庞都拔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