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那些事,他虽然想起来一些,但没想起来的也有,还有些只是有个印象,细节的根本记不清。
更何况那时他整个人都被罩在另一个人的气息里,鼻息紊乱,意识不清,连眸光都是散乱的,不知道投落到何处去了,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印记。便是现在想起来了,也记不起来司故渊身上究竟有什么……
“你又没丢了记忆,只有你记得我身上有天谴印,不公平……”医尘雪越说越小声,整个脑袋都快埋到狐裘的毛领里去了。
显得气势全无。
但偏偏每次他这副情状,司故渊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过了没会儿,医尘雪感到下颔上捏上来一只手,力度不大,只是让他擡了头。
司故渊温温沉沉的声音落在近处:“医尘雪,你听好了,那个阵法不能完全将你所受的天谴承接给我,我受的天谴只有一半,身上也没有落下天谴印。”
医尘雪已经信了他说的这些,只愣愣地擡着头问了声:“为什么……”
“因为天道不认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医尘雪大致能猜出来,完整的话应该是“因为天道不认是我犯下的过错,不认是我该受天谴”。
有违天道的是他医尘雪,该落下天谴印的,该受天罚的也是他医尘雪,与旁人无关。
天道也有公平的时候。
只这一刻,医尘雪忽然就有些感激这所谓的天道了。
身上没有天谴印,司故渊这一世就能少受灾祸,不必如他一般人人唾弃,被众仙门诛杀,囚锁烬原,再到如今落得一个茍延馋喘的下场。
医尘雪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是么……”
他几乎是庆幸的。
需要赎罪的天谴也好,无法转圜的天罚也罢,横在他一个人面前就够了。
他一点也不想司故渊牵扯上这些。
想着这些的时候,医尘雪下意识垂了眼,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再次蒙上了一层隔绝外界的冷雾。
司故渊一直在看他。
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医尘雪得了空去想别的事情,才记起来他该去找找流苏掉在哪儿了。
他刚要转身,又注意到手腕还被人扣着,便连带着抓他的那只手一起晃了晃,示意司故渊放开。
既然事情说清了,司故渊也没有理由再拉着他了。
医尘雪是这么想的。
但司故渊不这么想,不但没松手,还扣得更紧了,像是谁惹恼了他。
医尘雪正想问“做什么”,司故渊当头就是一句:“医尘雪,你也很蠢。”
“嗯?”这话来得太莫名其妙,没有缘由,没有前兆,医尘雪后知后觉便有些恼,“司故渊,你说什么?”
他蠢?
医尘雪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司故渊像是为了专门气他,字正腔圆地又强调了一遍:“医尘雪,我们都一样,很蠢。”
“……”
这回医尘雪听得清清楚楚。
“我怎么蠢了?”医尘雪又抓上了司故渊颈间的袍领,不满写在脸上,“司故渊,你报复人。”
“不是报复,他说的……是实话呢。”
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来,源头是另一座高楼。
那嗓音很温,像落在山间的长风。
两人转头看去,素白衣袍的人冲着他们的方向,双手合握,行了个长礼。
那一瞬,像是久违的故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