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三人
菱香得了令,脚步也透着一股轻快,不过一瞬间便来到了门外,面无表情地将话传达给来贤。
来贤见她抱着双臂,冷眼睥睨着他的样子,脑里闪过之前在金沙水巷的画面,如今江娘子成了金枝玉叶,连她也变成了他不可高攀的人。
那张脸分明和记忆中没什么变化,可她冷硬的表情却摆满了两个大字:不熟。
此前郎主特特交代了不能暴露江娘子的身份,他自然是不敢与她叙一句旧,只低垂着脑袋道,“小的明白殿下婚期已近,倘若没有要紧事,小的也万万不敢登门求见。”
“要紧事?”菱香嘴角抽动了一下,嗤道,“我请问一句,这要紧事可是与你家郎主有关?”
“是……”他嗫嚅道,“实不相瞒,郎主他身子恐怕不大中用……上面的长辈都不在了,这家里头又没个做主的人,我也是没了主意,才自作主张……”
他说着朝她下跪叩首,泪流两行道,“小的求你了,求你再去跟殿下说说吧……”
菱香听到他活不了多久,心头也莫名一突,她自从被娘子挑上成了她的丫鬟,到现在也有好几个年头。
她也见过他玉树琼枝的一面,而今却渐渐枯朽成腐木。
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毫无尊严地倒在地牢里,连她都可以上去踩上一脚。
她心头不可谓不震撼,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大快人心,这也算得上因果报应吧。
她定了定神,沉声道,“家中长辈都不在了,叫我们殿下过去又有什么用,我们殿下不过是个外人,又是个年轻的女子,莫非料理过丧事不成?”
她的语气有些冲,说完见他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也兀自懊悔,但也不过僵硬地续上一句,“我这是丑话说在前头,殿下有喜,也不宜去帮你什么,还请见谅吧。”
说完便踅回府里,吩咐关门。
来贤还跪在地上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朱门又重新被掩了上去,那一瞬间,他身上的脊梁骨仿佛断了,整个人瘫到地上。
也许他来这里原本就是错,他万念俱灰地拭去了脸上的泪,强撑着一身疲惫站了起来,回过身时却对上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言卿舟的眸光在他身上掠了过去,最终定在他那张泪痕交错的脸上。
“你是……”
就在他审视他的当口,来贤也暗暗将他打量了一圈,见他一派从容不迫的模样,语气虽然温和,却有一丝男主人的气势,于是会悟过来,这人便是未来的驸马爷言御史了。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只对他拱手深揖便灰溜溜地逃走了。
言卿舟方才还不知他是哪家的小厮,见他竟然仓惶而逃,自然也反应过来,这是裴疏晏跟前的小厮。
见他踉跄的身影拐出了街角,他才收回目光,擡脚往府里走。
侍卫迎了上来道,“言御史来了?这是裴大人的小厮,上半晌在这求见殿下,都站了有快一个时辰了吧,不过殿下并没有见他,所以便只能无功而返了。”
言卿舟哦了一声,听到她没有见他,他心头到底有些安慰,倒也不想再深究下去了。
侍卫又笑了一声道,“你快请进吧。”
离大婚不过几日,两人又感情甚笃,府里的人早就将他当成了男主人一般看待,是以进了府也不用人引路,他便自顾自地往她的屋里走去。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眼下天色虽放了晴,可树梢上仍是被雪沫子覆盖着,玉雪可爱。
他一边走,一边弯腰拾起积雪,忍着刺骨的寒,将雪团成了一个滚圆的球。
他知道她向来爱雪,一进屋里便让人取了个盘子来,将那个被他盘得硕大光滑的冰球放了进去,将那盘子搁在炕几上供她欣赏。
她见他的手冻得通红,不禁捂紧了他的手嗔道:“真傻。”
他抽开手道,“不碍事,我屋里暖和,我坐一会便好了,别冻着你。”
鸢眉便让人端了手炉来,自己则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一会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一会又盯着那个雪球道雪化了,就是不提刚才来贤求见一事。
她的神情倒还自然,只是他凝着她娟秀的侧脸,心里却有些乱,沉吟了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将才裴疏晏的小厮来过了?”
她有些讶然,“你见着他了?我没有见他。”
“为何不见?”他想,他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大度,虽然她没有见他,可他又忍不住去猜,这是不是违心的选择。
她毫不犹豫地接口道,“我答应了你,再也不会见他,我就一定说到做到。”
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于是说完便转了过去,“我让人端点茶点来吧,好歹配点茶果子,不然回头又要闹胃疼了。”
“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