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却感觉自己心头空落落的。
她就这么两个女儿,一个恨不得当她是个陌路人,一个又行差踏错做了那等糊涂事……
皇后叹息道,“你妹妹也是遇人不淑,才会干下这等事,如今她也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件事……你就别再计较了吧。”
反正以后也犯不着打交道了,鸢眉便温顺地点了点头。
当然,原不原谅,还是她说了算。
既然提起这茬,皇后索性顺着这条线往下谈,“其实当初宝瑜和萧贼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你父皇都不同意,没想到……她还是将我们的话当成耳旁风,继续和那……”
皇后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眼里也微微泛了红。
她摇了摇头道,“你们年轻的女孩子总是耳根子软,可你们哪里见过世面,这些个男人,别听他们的话说得多好听,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哄你们而编造的谎言。”
鸢眉听出她的旁敲侧击,她却反驳她道,“卿舟不是母后想的那般人。”
皇后见她一开口便是护着他,心里对他浮起一阵厌嫌。
“我知道你虽然安静,却是个主意大的孩子,可再怎么样,婚姻大事,也没有自己生定终身的,”皇后说着,擡起眼梢睇了她一眼,这才徐徐道,“你不要被这些情啊爱呀,冲昏头脑,我就问你一句,你对他家又了解多少?”
鸢眉真是听过卿舟提起他自己的父母兄弟,她也因此得知了他的家族,他是个从出生就顺风顺水的人,父慈母爱,兄弟姐妹虽多,倒也极为和睦。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与卿舟一起决定了,自己就算成婚后,也依旧就要住在公主府的,逢年过节回到言家住几日,已经是她的孝心了。
她并没有因为皇后的话而动摇了意志,反而规规矩矩回道,“母后的心,儿臣明白,可儿臣当年孤身流落宁阳时,卿舟照拂我良多,他真是个……值得儿臣终身托付的男人。”
皇后无奈地扯动了嘴角,“你都这般说了,我还能怎么做?”
鸢眉从皇后眼底看到的了那抹失望,她也有些疲惫地反问,“母后为何不能祝福儿臣呢?”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又怎能不为你着想呢?只是……你根本不明白,如今的大盛根基摇摇欲坠,羌离又日渐一日强大起来,倘若发生兵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想到皇后还在劝她为了大盛而舍弃自己,她的心头荒芜起来,那点若有似无的母女感情又更加淡漠了。
她用了分力气道,“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虽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可是我还没有深明大义到主动献出自己来挽救苍生的时候。”
“你身为公主,身上的担子自然比寻常人重些……”
她分毫不肯退让,“若是这样,我曾情愿不要做这个公主。”
“好好好……”皇后见她竟没有半分留恋的意思,心头也凉了一半,“为了个男人,你情愿不要我这个娘了,是吧?”
听到皇后的颠倒黑白,她也被激得加重了语气,“儿臣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儿臣还有一句话想反问母后……都说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倘若我真的和亲羌离,从此天各一方,你真能做到高枕无忧吗?”
皇后怔了一下,语气也委顿下来,“实话告诉你吧,万寿节那天,羌离使臣来朝,指名道姓说只要你,别人都不行,并不是我和你父皇心狠,只是谁都代替不了你,你明白吗?”
鸢眉瞳孔颤了一下,忽而又想,这也许是她的诡计罢了,为的不过是她点头答应了这桩联姻。
况且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莫非大盛泱泱大国,还真怕了羌离不成?是他们不想,因为一旦联姻,对于边疆多年动荡的大盛来说,无疑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鼻间轻笑了一声,喃喃道,“只要儿臣,儿臣的魅力竟有这么大嚒……”
皇后见她似乎认了命,便又对她承诺添妆奁的事宜。
鸢眉只是默默地听着,并不开口说话。
“你父皇说,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再说了,羌离的新任可汗也才二十多岁,听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她忽地打断了她,“听说羌离人发现婚前失贞的女子,便会随手赏给下人,这是真的吗?”
她乌黑的眼仁定定地看着皇后,眸里没有愤怒,却让皇后莫名心头一颤,“你……你是什么意思?”
她轻声道,“我早非完璧,倘若和亲羌离,母后觉得……这还能怀柔两国的关系吗?”
“你……这怎么可能!”皇后瞪圆了双眼,眸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声音拔高起来,却也颤得不成样子。
鸢眉从她眼里看到了震惊,当然,也读出了一丝鄙夷。
她神情淡漠,“母后,不管你怎么想,我上无愧天,下无愧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皇后忽地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快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人可是言御史?”
她摇了摇头,“不是。”
皇后听到另有其人,早已将她把那等私德有亏的人联系到一起,宝瑜是这样,没想到看似乖巧温顺的她也是这样。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也裂出了缝隙,“那……那又是谁,你为何这般不自爱?”
“不记得了,很久之前的事了,”看着皇后脸色越绷不住,她的神情越是淡然,“我曾沦落教坊司……是他不计较我的过去,对我一如当初。”
话音刚落,她感到皇后的表情凝固住了,殿内连一声呼吸声都听不见,安静得仿佛静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