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暗自庆幸没有继承了她爹的相貌,女孩子那般浑厚,那还怎么得了,首要一个,嫁人就成了难事!
可这个人声称是她的生母,又说她长得与她前夫肖似,那么她这个所谓的前夫又是谁?
她暗暗掐紧掌心问,“敢问你前夫姓甚名谁?”
妇人说了一个她完全没听过的名字。
她立刻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往下听,而是直截了当道,“世上的人那么多,总有一两个长得相似的,就凭这点,就认定我是你女儿,未免太过牵强。”
聂大娘子见她倔强地扬起小脸,从那紧抿的嘴唇里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见她俨然不信她的话,不禁也有些潸然,忖了忖道,“我还有一物,能证明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知……你对这东西有没有印象?”
她说完便从袖笼里掏出一块通身碧绿的玉璧来,鸢眉见那玉璧上熟悉的纹路,不禁伸手抚向戴在胸前的鸳鸯玉璧。
她以为她不慎将它弄丢了,可摸到那微微凸起的位置,她又愣住了。
聂大娘子见她愣神,又朝她抛下一记火蒺藜,“我是聂祺,是你的生母,亦是……当朝皇后。”
见她眸里燃起势在必得的气魄,这样摄人的气势,又岂是寻常妇道人家所拥有的?
可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从小享尽父慈母爱,却不是他们的亲女?
眼前这个妇人,她太过陌生,气势又过于威严,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都让她感到踞蹐不安。
如今她独自生活得挺好,并不需要有一个这样的生母来打破她的宁静。
“我信你,娘娘,”她沉吟道,脚心却慢慢倒退,“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您也早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何必非要寻回我呢?”
聂皇后见她竟是这般决绝,只得又缓和道,“我知道你养父母亡故,眼下也只孤零零一人,又为何不肯跟我回去呢?我也跟陛下说了你的情况,陛下同意你进宫来,以公主之礼待你,这不比你在外风吹雨打强?”
可这些荣华富贵,她却不为所动。
皇上同意她进宫又如何?她不是皇上亲女,他又怎会对她视如己出?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更何况,六年前,下令江家满门抄斩的也是他,害她入教坊司折磨的也是他,她又怎会为了自己享福而叫他一声爹?
她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不愿意。”
“放肆!”皇后身侧的侍从便要上来拿她。
“都住手!”
这些人被皇后一呵,这才默默退了回去。
皇后又看着鸢眉道,“也许今天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你再好好想想,我会给你时间。”
说完便挥一挥手,带着那群侍从消失在她的眼前。
菱香跟着看了一出戏,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见聂皇后转身离去,这才觑着她的脸色道,“娘子,这人……真是皇后娘娘嚒?”
鸢眉情绪还有些激动,半晌,才叹了一声道,“她是谁,都与我没干系。”
两人就这么回到宅子,将才的好心情全被那个不速之客搅乱,到了夜间更是辗转反侧。
第二天到了衙门时,眼下的青影掩不住,同僚们问起,她也只是淡淡一笑,这样的事……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算她开了口,也不见得有人信她,毕竟这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连她也是做了一番挣扎才相信了她的说辞。
卞道仙则一整天都外出公务,直到快下值才回到衙门。
鸢眉强撑了半日,这会子也没事做,便支着脑袋靠在案前打盹,被他进门的动静吓了一跳,这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表哥回来了,案子还顺利吗?”她刚直起身来,冷不防地又是一阵困意袭来,她忙掩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才不好意思地望了过来。
他见她脸上还有一抹淡淡的红痕,便随口问道,“都要下值了,怎么这会还睡,昨夜没睡好吗?”
她这才小声道,“昨晚一夜没睡……”
“这是怎么回事?”
鸢眉便把昨天之事说了。
宁阳这个地方,与建京相隔千里,这话说出来就少了几分可信度。
卞道仙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哪曾见过皇后娘娘的金面呢,一开始,还是将信将疑的态度,直到鸢眉说,“我原本也不信,可是她有我自小随身佩戴在身上的另一半玉璧,莫非这也有假?”
他到底还是信了,沉吟了会道,“那你又如何打算?”
她坚定道,“我不想去皇宫,也不想当什么公主,可我怕……”
他明白她的顾虑,毕竟她是在民间长大,她的意愿,又如何能与皇家的权威抗衡呢?
倘若皇帝一朝下了圣旨要封她为公主,又有谁敢说一声不?
可眼下,既然皇后娘娘说了会给她时间,想必并不想弄僵他们母女的关系,那么这件事就暂且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说,“你放心,如今你是我表妹,就算皇后娘娘想接你回去,想必也要经过卞家,我回去,再跟爹想想法子。”
鸢眉感激道谢,不在话下。
后来的事实证明,鸢眉并非杞人忧天,皇后娘娘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执着,不久之后,她又见到了那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