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他又问了句,“表娘子还在守孝吗?”
卞道仙琢磨出他的意思,便回道,“算下孝期,三年的时间也过了,只不过她现在刚刚安定下来,便不急着给她寻亲。”
言卿舟尴尬地咳了咳,“原来如此,我也并非要打听的这么细……”
卞道仙对于她先前发生的事是知情的,愈是这样,愈觉得他们之间并无可能,于是搭着他的肩道,“你终究是要回到建京去,可我这表妹,在建京发生了些伤心事,是不肯回建京的。”
言卿舟原本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并非认定她什么,可听到了他这话,心里却像是与什么失之交臂了,一种称之为遗憾的情绪默默吞噬了他的心房。
他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声音也愈加低沉了些,“难怪表娘子有些沉默寡言。”
卞道先叹了口气道,“是,我这表妹年纪虽浅,可经历的却是比别人多,连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交谈,还好……阿琴和她倒玩得来。”
言卿舟心底又有些不是滋味,虽对她更为好奇,可自身涵养不允他再继续打探下去了,于是别开眼道,“如此,甚好。”
两人谈完了正事,便一齐要踅出屋里,言卿舟沉吟了片刻又嘱咐道,“今日我向你打听表娘子的事,还请别对她说,我……怕她心里有负担。”
卞道仙一口答应。
两人便这么边走边谈,终于来到了凉亭。
鸢眉见到言卿舟的身影,便起身行礼道,“见过……言知县。”
言卿舟眸色黯了一瞬,嘴角却浅弯道,“表娘子不必多礼,快坐吧。”
鸢眉比着手势道,“你先请。”
卞道仙道,“都别让来让去的了,一块坐下来吧。”
言卿舟敛袍而坐,阿琴见他旁边的座位还空着,便捉裙准备坐了下去。
没料到,屁股还没挨上凳子边缘,就被卞道仙往旁边的凳子扯了过去,指着食盒里的茶果子问,“这果子叫什么名,怪好看的。”
卞道仙边问边在言卿舟的另一侧坐了下来,又招手叫鸢眉也坐。
鸢眉一看,便只剩下言卿舟旁边的位子了,只好慢慢坐了下去。
言卿舟见她坐下来,莫名绷起身子。
那厢兄妹俩还在挤眉弄眼的,更显得他们这边安静得诡异。
半晌,他才温声开了口,“不知表娘子合不合口味?”
鸢眉轻点螓首,把食盒暗暗推过去一点道,“言知县也吃点吧,不好意思,我只能借花献佛了。”
言卿舟便顺着她的方向凑了过去,高大的影子将她小小的身子悄然包裹住,他抿了抿唇,见食盒里有一格果子明显少了几个,推测那个应该更合她的口味。
于是牵袖取了一块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外面是半透的水晶皮,轻轻一抿便化开了,里面是细腻的红豆沙,并上切得细碎的玫瑰花瓣,软硬适中,甜而不腻,怪不得颇受欢迎。
他慢慢品嚼着,对上她笑意弯弯的眉眼,感到浑身都松弛了起来。
坐了一会,眼看已经日影西斜,便只能起身告辞了。
卞道仙道:“那些宗卷还要再等等,一时半会我还整理不出来。”
言卿舟道没事,“尽力而为,实在完成不来,我自去请罪。”
一直听得多说得少的鸢眉听他们这般说,心不由得悬了起来,“表哥说的是什么宗卷?”
卞道仙便三言两语给她说了。
鸢眉一听,登时开口道,“不知我能否帮表哥这个忙?”
她这些日子吃住都在卞家,可却知道自己始终与卞家非亲非故,虽然现在卞家人对她不错,可一直住下去,难保他们不会对她有微词。
都说这世上人情债最难还,她如今一无所有,可也想尽自己微末之力替这个家做点什么。
两人一听皆愣了愣。
卞道仙不可置信道,“表妹别以为这是件易事,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却被言卿舟打断,“表娘子真想帮忙?”
她郑重点了点头道,“我愿尽自己所能。”
言卿舟望向她的眼神里又多了分钦佩,沉吟了半晌道,“好,既如此,衙门里也不能白白要你干活,你的工钱,就从我月俸里支出吧。”
鸢眉并不缺银子,又知道作为县官每月俸禄不过七十斛,又怎好意思要他的钱呢,于是摇头道,“我不需要工钱,只希望能给表哥分忧。”
言卿舟懂得她寄人篱下的难处,也不再为难她,只半开玩笑道,“真不需要?我说的可是真的。”
鸢眉依旧摇了摇头。
言卿舟道好,“今日天也晚了,明日便让道仙带你来衙门吧,我教你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