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体的创伤远不是最棘手的部分。术后邹苑陷入了严重的抑郁状态，整夜整夜地失眠，有时甚至会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也是应赫联络国内知名的心理医生跟进治疗的。两人是同龄人，邹苑对应赫十分信任，也在平静时跟应赫诉说过这件事。
“他不承认。”应赫点燃了烟，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连承认都不愿意，你还指望他跟你低头道歉么？”
约姚周前，应赫就联系到了邹苑，希望她能够站出来指正姚周。
滕静言单枪匹马，需要一个队友，而邹苑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心理学上，只有真正面对创伤，才算真正跨过去。那件事后，你被迫退圈，甚至被清空了所有社交账号，你就没有怨过他吗？”
应赫觉得这样说有些残忍，他的职业明明要求他治愈创伤，但他的私心又逼迫他揭开患者的痂。这些年，他习惯了对他人的命运冷眼旁观，但为了滕静言，他不仅要冷眼，更要冷掉心肠，调用所能调用的一切资源，将她托举。
“姚周还在继续伤害其他女艺人，你的沉默换来的是他的有恃无恐。”他继续说：“不瞒你，我也有私心，滕静言是我的女朋友，我希望你能帮帮她。”
“应医生，我们打个赌吧。”邹苑的语气轻快，“如果你陈述事实后，他愿意跟我道歉，那我私了。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在选择在公共平台发声，怎么样？”
应赫欣然同意，之后便以丛双的名义将姚周约出来。
“所以，算我嬴了吧。”应赫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邹苑正在和友人逛街，刚从试衣间出来。身后的柜姐和友人疯狂夸赞，她只能从试衣镜里看到她们的表情，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输。
那时她刚毕业，在剧组对姚周一见钟情，两个人顺其自然谈起了恋爱。但没多久，她听说姚周不仅背后有富婆秦姐，还有其他女朋友，她连小三都算不上。她心气高，发了疯般质问，却只换来姚周的断崖式分手。在一场戏后，她堵住姚周再次质问，姚周失手将她推下了台阶。
虽然姚周没有再联系过她，后续还面临着公司解约、全网封杀，但她始终愿意相信姚周，相信他是身不由己，不是故意的。也许是他公司决定，也许是秦姐插手，也许是资本干预，总之只要他能低头跟她认个错，她就愿意原谅他，原谅这个真心实意爱过的男人。
他不承认。
应赫轻轻出口的四个字，就将她这么多年所有的侥幸撕碎。
她觉得自己傻得可笑。
——
滕静言手机震个不停，仿佛站在空地上的人，看着箭矢从四面八方飞来。那些信息是无形的电波，但又像是有形的利器，哪怕她逃到香港，依然能够精准地将她锁定。
陆晴发来情报，季可桐的粉丝现在全力支持滕静言，但小花粉丝向来没有小生粉丝凶，还是打不过。甚至还有粉丝揣测两人以及邱霭是一个公司的，在道心剧组肯定集体孤立姚周，姚周不过是讨个说法。这种颠倒黑白的谣言居然被打死转发，姚周又一次成功虐粉，激起了粉丝的保护欲。
滕静言在床上摆成“大”字，思绪处于放空状。
如果不说的话，不仅要被动接受姚周贴的脏标签，在他人眼里还和迟雨不清不楚的。迟雨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她不能忍受和一个孩子传绯闻，即便他们在戏里如此亲密。
但现在该说的都说了，她也并没有轻松多少，仿佛只是一个弱国宣了战，后续人家要怎么打她要怎么防，是全然没有思路的。
和嘉禾的合约即将到期，如果输了的话，刚好被公司扫地出门，再无谈判的可能。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迟雨。
想到了姚周的话，保险起见，她没有放迟雨进门，而是靠在门框跟他说话。
滕静言发完微博后卸了妆，此时脸上素静，还带着猫耳朵的发箍，“这么晚了，有事吗？”
迟雨本来想约她出去压马路，香港的夜市多好逛，有吃有玩，他可以带着她去很多有趣的地方，就像阿南带着简莎那样。
但滕静言开门后有点憔悴，还明显在划清界限，他终究没说出口。
“姐，你不声不响在屋子里发微博啊，内娱都被你掀翻了，”迟雨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天真炙热，“不过没事，我刚跟我经纪人璐姐说了，你要是跟嘉禾签约出了问题，就来签我们公司。”
滕静言只当笑话听，迟雨的公司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旗下都是电影咖，连迟雨这样的顶流，也算不上公司的头部，多的是隐身多年、一部戏就能炸圈的影帝影后。
“谁敢要我啊。”滕静言自嘲道。
“璐姐说，你是第一个主动跟我撇清绯闻的女艺人，人品过硬。”
“……”
正说着话，迟雨的手机响了，那边只说让他看微博，他不耐烦说知道了。挂了电话，翻到微博，却看到了一枚重磅炸弹。
迟雨把手机举起来兴冲冲喊：“姐，你快看。”
邹小小小后花苑：【大家好，我是邹苑，曾是华梦娱乐的签约艺人。2023年4月11日被姚周推下楼梯后“被动”退圈，之后我接受了眼周软组织修复手术、视网膜脱落手术以及心理疏导，费用皆有个人承担。姚周毁了我的事业和人生，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把我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拉黑，至今甚至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对我说。】
九宫格的照片里，有剧组开机仪式照片，有事故诊断证明以及手术资料，滕静言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第六人民医院”的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