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裙
阮明珠的指尖抚过蜀锦襦裙上的石榴纹样，赤红丝线绣出的果实饱满欲滴，恰似西蜀使臣呈上的聘礼匣中渗出的血珠。她望着铜镜中盛装的身影，想起三日前顾唯卿砸碎在殿前的玉珏——那半枚刻着烬字的信物，此刻正藏在她腰间暗袋里，与西蜀巫医送的噬心蛊虫卵一同发烫。
娘娘，西蜀王的鸾轿已至宫门。宫女跪禀时，袖口飘出淡淡的曼陀罗香。明珠瞥见那宫女耳后新点的朱砂痣——正是裴元洛旧部约定的暗号，忽然轻笑：告诉王上，本宫要戴先帝赐的九翟金冠出嫁。
鎏金镜中映出顾唯卿阴鸷的面容，他倚在屏风后，指尖摩挲着心口溃烂的海棠纹：爱妃可知，西蜀有种秘术，能让新娘的嫁衣化作锁魂绳？染血的护甲划过明珠颈间，在石榴纹上剐出裂痕，每颗石榴籽里，都藏着能令孕妇血崩的夹竹桃汁。
明珠转身时发间玉簪扫过顾唯卿手腕，簪尾暗格弹出半粒血菩提：殿下可听过以毒攻毒？西蜀巫医说，这夹竹桃汁遇上帝王血，便是最好的安胎药。她望着顾唯卿骤缩的瞳孔，知道昨夜掺在他汤药中的蛊虫已开始啃噬心脉。
宫门外忽然传来鹰笛长鸣，北境狼主嫡子拓跋烈策马撞破仪仗，马鞍上拴着的正是明珠殉葬那日失踪的冰棺。棺盖震开的刹那，裴元洛的银甲碎片在日光下泛着诡蓝——那是浸泡过血琼枝汁液的痕迹，遇热即化为剧毒烟雾。
姐姐好狠的心，拓跋烈挥鞭指向鸾轿，用我父汗的断指盟约换西蜀的庇护，却把裴将军的尸骨炼成毒刃！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纹着的北境狼图腾正被蓝斑侵蚀——正是明珠那日喂他的解药所致。
西蜀使臣捧着的聘礼匣突然炸裂，藏在石榴裙夹层中的鲛绡遗诏飘然而出。顾唯卿暴起抢夺的瞬间，明珠将淬毒的护甲刺入他掌心：陛下可看清了？这遗诏要蘸着顾氏血脉才能显形——染血的绢帛上诛顾氏三字如活物般游走，最终凝成先帝玉玺的暗纹。
爱妃以为赢了吗？顾唯卿癫狂大笑，扯开龙袍露出溃烂的胸膛，孤早将真正的遗诏烙在这里！他忽然击碎殿柱中的暗格，取出浸泡在鹤顶霜中的虎符，西蜀王要的可不是美人，是能打开龙脉的钥匙——
话音未落，西蜀巫医的青铜面具从鸾轿中浮现。他指尖弹出一只血琼枝，枝条遇风即燃，青烟中浮现出明珠小腹的烙痕——那处形似虎符的胎记，此刻正与顾唯卿手中的符印共鸣震颤。巫医沙哑道：娘娘可知，您怀的不是龙种，是裴将军用命换的药人？
明珠猛然撕开石榴裙，腰间暗袋中滚出北境特制的铁蒺藜。她踩碎蒺藜的瞬间，裴元洛旧部假扮的禁军从地宫涌出，银甲上凝结的血渍遇火即爆，将西蜀巫医的蛊虫烧成灰烬。
本宫要的从来不是龙脉，明珠将染血的遗诏掷入火盆，火光中浮现出北境山川舆图，而是四国疆土都刻上裴元洛的名字！她突然夺过巫医的青铜面具，露出底下裴元洛苍白的面容——心口插着的正是当年她送的淬毒玉簪。
顾唯卿在混战中捏碎虎符，符身亡字化作血雾弥漫。明珠望着他癫狂的背影，将最后一粒血菩提塞入口中——那是裴元洛临终前藏在银甲夹层里的，能解百毒，却要以噬心为代价。
三更梆子响，西蜀王的鸾轿空载而归。明珠站在焦黑的殿阶上，抚着微隆的小腹轻笑：将军可知，这孩儿的心头血......她忽然咬破指尖，在残破的石榴裙上写下断肠二字，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