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折柳
十里长亭的柳枝缠着送嫁车队的旌旗。阮明珠掀开轿帘时,裴元洛的白马正踏碎道旁石碑,扬起的烟尘里卷着西蜀密信的残页。
滕妾可饮得这杯断情酒?裴元洛的玄铁剑挑着鎏金酒壶,剑穗缠着半截柳枝。明珠探身去接的刹那,顾唯卿的箭矢穿透壶身,毒酒浇在柳树干上,树皮瞬间蚀出弑君字样。
裴尚书好雅兴。顾唯卿的蟒纹氅衣扫过车辕,这柳林里的七百斤黄金,是要给美人添妆?他剑鞘击地三声,暗卫从树根处掘出二十口鎏金箱——正是丙辰年失踪的西蜀贡金。
明珠将柳叶含在唇间,忽然吹出凄厉哨音。地底传来机括转动声,最末的鎏金箱轰然炸开,漫天金粉里飞舞着祭天台工匠的血书。裴元洛挥剑斩落飘到眼前的绢布,上面永安公主四字正被血渍圈画。
原来表哥喜欢这个。明珠踩着满地血书走向柳林深处,绣鞋沾起的金粉混着人血,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痕迹。她突然俯身拔出根带血的柳钉——这是当年钉死工匠的凶器,末端刻着萧瑟的闺名。
萧瑟的淬毒箭破空而来时,明珠正将柳钉按进行李箱暗格。箭簇擦着她耳际钉入树干,震落藏于鸟巢的密匣。顾唯卿抢先挑开匣盖,里面滚出的金印正与幼童骸骨掌纹吻合。
美人这份嫁妆,本宫收下了。顾唯卿的金丝手套刚触到印玺,突然被灼出青烟。明珠笑着展开染毒的绢帕:殿下可听过噬金蛊?这印在祭天台地底埋了二十年,早成了蛊虫的老巢。
申时的暴雨冲刷着柳林血渍。明珠在断碑下发现暗道入口,潮湿的台阶尽头堆着北国军械。她抚过箭簇上的狼纹,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萧瑟的尖叫——顾唯卿的暗卫正将淬毒金粉撒向公主仪仗。
都住手!裴元洛的白马撞翻金箱,扬起的贡金里混着泛黄的账册。明珠拾起被血浸透的一页,上面记载丙辰年冬北国边境增兵五万,时日正与祭天台雷火案吻合。她将账册掷向顾唯卿:原来殿下七岁时,就会借刀杀人了。
三方混战的金铁声惊飞群鸦。明珠趁机攀上百年柳树,树洞中藏着的铁匣咔嗒弹开——里面是工匠头领的绝笔信,字字泣血指控萧瑟外祖父私换建材。她将信纸塞入空心柳枝,却见裴元洛的穿骨箭正瞄准自己后心。
表哥舍得?明珠晃了晃柳枝里的密信,这里头可写着裴氏如何吞没军饷...箭矢擦鬓而过的瞬间,顾唯卿的蟒纹袖卷着她坠向树根处的暗河。
溺水的窒息感漫过口鼻时,明珠摸到了河床上的军印。这是北国狼主的调兵符,此刻缠着水草卡在石缝里。她将符印按进顾唯卿掌心,借他浮出水面的力道,将淬毒金粉抹在他颈侧:殿下可要拿稳这投名状。
戌时的残月映着河面浮尸。明珠湿漉漉地爬上河岸,看见萧瑟正在焚烧柳林。火舌卷着血书飞舞,每张灰烬都拼成双生子字样。她突然将怀中的玉玺拓印抛入火堆,爆开的火星里显出一幅完整边境布防图。
原来在这儿!顾唯卿的剑锋抵住她咽喉,美人真是本宫的福星。明珠笑着握住剑刃,让血顺着纹路填满地图上的关隘:殿下不妨看看狼烟起处。
五更天的晨雾里,北境方向腾起三道烽烟。明珠裹着染血的嫁衣走向鸾轿,身后跟着三方势力的刀光剑影。她在妆奁暗格摸到半枚柳钉,突然插入车壁裂缝——整面车板弹开,露出二十具弩机,箭尖齐指追兵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