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麟囊毒
萧瑟的鎏金护甲叩在药盏边沿时,阮明珠正望着菱花镜里肩头的刺青。那幅四国盟约图被晨光镀上金边,像条毒蛇盘踞在雪肤之上。
滕妾阮氏接赏——太监拖长的尾音里,鎏金锁麟囊被掷在青砖上。明珠俯身去拾的刹那,萧瑟的织金履尖碾住她手背:这安神汤,可是裴尚书亲自配的方子。
药气蒸腾起西府海棠香,混着熟悉的箭毒木腥甜。明珠端起琉璃盏,瞥见盏底未化的鹤顶红晶粒——与三日前裴元洛塞给她的解药,分明是同一批官制毒物。
公主厚爱,妾当跪饮。她以额触地,宽袖扫落妆台玉梳。铜镜映出梁上玄衣一闪,顾唯卿的暗卫正倒悬着记录这一幕。盏沿贴上唇瓣时,殿外突然传来唱报:太子殿下探病——
萧瑟的九凤步摇撞上药盏,泼出的毒汁在明珠裙摆蚀出青烟。顾唯卿蟒纹袖摆卷着风雪入内,指尖捏起她染毒的衣料轻笑:美人的血,倒是比这汤药更艳三分。
明珠借势晕倒在他臂弯,袖中银针悄刺太子腕脉。顾唯卿吃痛松手的瞬间,她将藏于舌底的解药囊咬破,呕出的黑血正溅在萧瑟裙裾:妾...妾怕是服不得这大补之物...
传太医!顾唯卿的怒喝震得梁上积尘簌落。明珠在混乱中被擡上软榻,指尖勾开床幔暗格——那里藏着裴元洛昨夜射入的北国密匣,锁眼还粘着寒潭青苔。
申时三刻,太医院判的银针探进药盏残液。明珠隔着纱屏看见老太医的后颈渗出冷汗——那处新结的痂,正是三日前她派暗卫用毒蜂所蜇。
此乃活血化瘀的寻常方剂。院判的嗓音发颤,呈上的验毒银牌却显出墨色。顾唯卿忽然拔剑挑开太医官袍,露出内衬的北国狼纹里衣:原来院判大人,是狼主的孝子贤孙?
明珠在惊呼声中虚弱擡手:殿下息怒...许是妾体质虚寒...话音未落,她猛地咳出带毒黑血,将暗藏的换子诏残片混入血泊。顾唯卿俯身搀扶时,蟒纹玉佩正压在那片双生子字迹上。
戌时的更鼓惊飞寒鸦。明珠屏退众人,将浸透毒血的褥子扔进火盆。焦糊味里浮起张完整的地图——正是用解药写的裴府暗道图。她蘸着灰烬在窗棂描摹,忽然听见瓦片轻响。
裴元洛倒挂在檐下,玄色大氅裹着药箱:解药在第三层暗格。明珠却将药箱掷向院中古井,箱体碎裂的刹那,二十枚银针随井水喷涌而出——针尾刻着永徽八年太医局徽记。
表哥可知这口井通向何处?她指着水面浮起的女尸,那具被鱼虾啃食的面容,正是当年为萧长安接生的李嬷嬷。裴元洛瞳孔骤缩的瞬间,明珠已将染毒的银针拍入他掌心:这份回礼,可还称心?
子夜时分,寒潭浮起串银铃。明珠踩着结冰的潭面,打捞起缠满水藻的檀木匣。这是李嬷嬷临终前托人埋下的证物,此刻被冰层折射出幽幽蓝光。
匣中罗帕包裹着三枚银针,针体镂刻堕胎小字。明珠就着月光细看,发现针管内残留的竟是西蜀蛊虫卵。她将银针贴近心口刺青,盟约图的狼眼突然渗出黑血——蛊卵在体温下孵化了。
美人好兴致。顾唯卿的玄狐氅扫落潭边积雪,剑尖挑走她手中银针:这噬心蛊养到月圆,可代本宫尝尝美人心肝。他突然捏住明珠下颌,将蛊针抵在她颈脉。
明珠顺势倚进他怀中,指尖滑入他腰间暗袋:殿下不妨先尝尝这个。摸出的北国密函被蛊血染透,显露出萧瑟与西蜀巫医往来的记录。顾唯卿的剑锋顿住,在她锁骨划出血线:原来你早就是裴元洛的...
破空而来的响箭打断话语。裴元洛的白马踏碎冰面,甩出的绳套缠住明珠腰肢。三方拉扯间,寒潭冰层轰然开裂,二十具女尸浮出水面——全是永徽年间暴毙的接生婆。
都住手!萧瑟的厉喝伴着禁军铁甲声迫近。明珠趁机将蛊针扎入顾唯卿虎口,借他吃痛松手的力道滚向冰窟。在坠入寒潭的刹那,她看见裴元洛袖中落出的锁麟囊——里面装的不是毒药,而是北国求和的国书。
溺水的窒息感漫过口鼻时,明珠摸到了潭底铁链。这是当年锁萧长安的刑具,此刻缠着一具怀抱婴孩骸骨的女尸。她掰开尸身指骨取出玉珏,上面刻着双生择一的御笔朱批。
哗啦——破水而出的瞬间,三支箭矢同时指向她咽喉。顾唯卿滴着蛊血的剑,裴元洛的穿骨弩,萧瑟的淬毒箭,在残月下织成死亡罗网。明珠笑着举起玉珏:诸位可认得先帝的合欢佩?
五更天的晨钟荡开僵局。明珠裹着湿透的衣袍走向东偏殿,身后跟着三方势力的眼线。她在妆奁前梳开发髻时,暗格自动弹开——里面躺着支淬毒的鸾凤簪,正是李嬷嬷遗物里提及的弑君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