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沉舟
沉舟渡的浪头撕咬着船板，阮明珠将母亲的红木妆匣浸入桐油。火折子坠落的刹那，江面忽然浮起北国密匣的青铜锁头——正是永徽八年沉船打捞物的制式。
姑娘当心！船夫突然中箭栽进江中。明珠伏在船沿，看着西蜀巫医的弯刀劈开水面，刀锋勾起的浪花里卷着半张换子血书。她将燃烧的妆匣抛向敌船，火舌舔舐的羊皮纸上双生子三字格外刺目。
顾唯卿的玄铁箭穿透巫医咽喉时，明珠抓住了漂过的密匣。青铜锁眼嵌着母亲的金耳珰，她以簪为钥捅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襁褓血书拍在脸上——北疆狼主之子换永昭嫡子。
原来美人是个赝品。顾唯卿的剑锋抵住她后心，却挑开了袭来的毒镖。明珠趁机将血书塞进他剑鞘：殿下不也是先皇后从西蜀换来的蛊童？
船体突然剧烈倾斜，裴元洛的火箭点燃了尾舱。明珠抱着密匣跃向舢板时，看见他官袍下露出的北国狼头刺青。火光照亮江面漂浮的官船残骸，每块焦木都烙着承恩侯府印记。
子时更鼓从岸上传来，明珠在舢板夹层找到了母亲的手劄。浸湿的纸页显出朱砂批注：腊月初七沉舟，换双生，留孽种。她撕下这页吞入腹中，转头见顾唯卿正割开巫医头皮——人皮面具下竟是萧瑟的乳娘。
好个李代桃僵。顾唯卿将染血的匕首插进密匣，美人猜猜，当年被换的真皇子...是埋在寒潭，还是养在裴府？
寅时的江风卷着火星，明珠在破碎的船帆下摸到了玉扣。这是母亲临终塞给她的信物，此刻嵌在焦黑的婴孩腿骨上，与寒潭骸骨如出一辙。她将腿骨掷向追击的敌船，正好砸中巫医的毒蛊罐。
绿雾弥漫间，裴元洛的白马踏浪而来。他甩出的绳套圈住明珠腰肢，却将她拽向燃烧的主桅。表哥舍得我死？明珠笑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纹着的四国盟约图。裴元洛瞳孔骤缩，挥剑斩断绳索的刹那，她已抱着密匣坠入江心。
水下漂浮的官服残骸缠住脚踝，明珠在溺亡的窒息感中摸到船板刻字。夜明珠照亮永徽八年腊月初七的凿痕，旁边是母亲用金簪刻的双生皆杀。她抠下金粉吞进口中，突然被顾唯卿拽出水面。
本宫改主意了。东宫太子将匕首插进她肩头，血珠顺着刀刃渗入密匣机关。齿轮转动声里，三百支毒针射向追兵，最后支正中裴元洛左肩。
晨曦染红江面时，明珠在残骸堆里翻出了完整的换子诏书。北国狼主印与南国玉玺并排盖在血书末端，见证人处赫然是裴元洛父亲的签名。她将诏书贴近未愈的伤口，血渍竟显出暗藏的第三国印鉴——西蜀巫蛊纹。
原来都是戏中人。顾唯卿笑着咳出血沫，他的佩剑不知何时插进了自己肋下。明珠拔剑时带出张染血丝帕，上面绣着永昭公主的闺名——这是二十年前沉船里，母亲留给真皇子的襁褓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