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赫憬去国外这件事儿原本向为时是不知道的。
但是谢赫憬人才刚在国外落地,向卫时就催着他打游戏,说是和室友比谁上分快,只要让谢赫憬带他上分,他请他吃饭。
谢赫憬心烦,直接告诉向为时,他在国外没空。
飞机到达时间已经是夜晚了,这次出国实在是突然。
突然到谢赫憬什么东西都没带,甚至落脚的酒店都是临时订的。
他躺在异国他乡的床上,不知道是第几次打开了南许的朋友圈。
自从出国后,她的朋友圈数量锐减,也没有自拍了,每年几乎只有过生日的时候会发一个祝自己生日快乐。
而两人的聊天框还停留在南许出国的那个暑假。
谢赫憬点了一下屏幕,拧着眉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堆字,最后停住动作,上滑看了会儿俩人的聊天记录又果断把框里的字全部删除。
隔天,他去了南许的学校。
公交车站台锈迹斑斑,谢赫憬站在不远处,将卫衣帽子往下拉了拉。
于是猝不及防的,他第一次看见了大学时期的南许。
她站在公交站台,穿着简约的大衣,手里抱着一本书,和旁边人闲谈,显然没有注意到人群另一旁的谢赫憬。
借此,谢赫憬也能“毫无顾忌”地打量南许。
模样到没什么变化,稚气褪去,笑容依旧恬淡,只是比以前还清瘦两分,腕骨凸起,往下两分有淡青色的痕迹。
谢赫憬盯着那痕迹出了神。
跟着她坐上了同一班车,谢赫憬才知道那痕迹是怎么来的。
南许属于勤工俭学那类的,下了课有时间就会去兼职。
因为能兼职时间比较短,且还不怎么固定,最后她除开翻译的兼职外,她就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兼职。
谢赫憬走近那家餐厅时,南许正在被一个顾客刁难,显然这种情况南许遇到不止一次。
她神情自然,甚至还有一些习以为常,扬着笑给人道歉安抚,不用任何人上去解围,她就解决了这次小状况。
随后依旧端着得体的笑穿梭在餐厅中。
只是谢赫憬看着那抹笑,怎么看都觉得刺眼。
他蹙眉,见过她最自然灵动的笑,谢赫憬很清楚地明白那不是她真心的笑。
以前在枳安的时候,南许几乎就没怎么进过厨房,这会儿却天天在餐厅后厨打转。
之前娇气得一个小伤口都能疼得直冒眼泪,现在被后厨的东西砸到也能面不改色我,只是发抖的双手证明她依然怕疼。
谢赫憬也彻底看清了南许的手,往日里南许的手如同精心雕琢一般,白皙如玉,纤细修长,而今全然失去了之前的光彩,手背干涩粗糙,指腹也不再柔软。
那个爱漂亮的小姑娘……
心中像被钝器狠狠撞击了一样,谢赫憬垂下眼眸。
不肯再看。
不敢再看。
下班已经很晚了,南许的眉心都是倦怠,她走在路上,又突然在路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谢赫憬也跟着停了脚步。
就见到刚才还自信大方、游刃有余的南许,现在叹了口气,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呆坐了好久,看不出在想什么。
只是几秒后,肩头一颤,一滴泪落在了干涸的手背上。
谢赫憬神经一跳,差点就要冲到她面前了,而此时南许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脚步一顿,再次退回边界之外。
是文秋打来的电话。
她把电话隔远了一些,深呼吸,隔了好几秒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妈妈。”
文秋此刻还在医院陪床,她搅着面前的快餐,关心着南许。
“皎皎,有好好吃饭吗,是不是快要睡觉了,一定要先泡个脚,你身体不好最近天凉了,可不要感冒了。”
“妈妈过几天就去学校旁边陪你。”
南许瘪着嘴,想哭,又努力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喉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就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好久没听到声音,文秋问道:“怎么了皎皎,是不是怪妈妈好久没来陪你了。”她的声音很落寞。
南许鼻尖猛得一酸,热意装满眼眶,她用力抿紧唇,吸了吸鼻子,试图把那股酸涩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去。
“没有妈妈,就是有些困了,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您有时间就多休息,照顾好自己。”
文秋一听到女儿困了,立刻打消了想视频的念头:“困了啊,那好吧,妈妈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睡觉,妈妈先挂了。”
“我,”南许控制住情绪,“嗯,妈妈晚安。”
家离学校很远,南许就在学校周围和同学一起合租,地方很小。
只够放一些常用的家具,就连南许的房间也只能放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地方,但好在南许没什么购物欲,也觉得没关系,而且租金也比较便宜。
室友是位本地的姑娘,和她情况差不多,比较幸运的是,俩人相处得不错。
谢赫憬在那里待了三天,想办法认识了南许的室友。
于是每次南许下班回到出租屋都能见到满满当当的冰箱,以及一桌饭菜,不用她自己再拖着疲惫煮东西。
她问起,知道是室友做的,有些震惊。
室友的家里条件一般,人也比较节省,经常在屋里自己做饭,但是只会煮很少,从来没有做那么多的饭菜。
南许以为她要招待客人,想着先回房间,可室友却说这桌饭菜是给她做的。
她需要用钱,一时找不到很好的兼职,便想到能不能帮她做晚饭来赚取一点儿零钱。
南许挺心动的,每次兼职完回来,自己就想瘫坐着,什么也不想动。
常常错过晚饭,或者随便对付一点,但毕竟自己也没什么钱,想了想她还是出声拒绝。
室友犯了难,想到那个中国男人给的条件,想到自己能得到的好处。
她又去敲了南许的门,最后以一个让南许很震惊的低价换来了室友每天帮她做晚饭。
这天的夜晚,谢赫憬换上了玩偶服,等在了南许下班会经过的便利店门口。
她经过时,他眼神不自觉地跟随,然后以随机抽取幸运儿的方式送给她一大束花。
被疯狂蚕□□力的南许早就忘了收到花是什么感觉,可当这束花捧到她面前的时候。
她久违的开心。
是那种暂时逃离了一切疲惫的开心。
瞧着近在迟尺的南许,谢赫憬的眸子颤动,躲在玩偶服后面的他没有移开过一刻目光。
花束很大,南许抱着的时候会挡视线,没瞧着前方的小石子,踩上去的时候,身形歪了一下。
“小心。”
谢赫憬赶紧冲上前,将人稳稳扶住。
唯一且短暂的触碰。
听到这两个字,南许诧异地转过头,瞧着这个“玩偶”,问道:“你是中国人?”
“玩偶”点头。
南许心莫名跳得有些快,见“玩偶”不说话,她开口:“抱歉,可能有些冒昧,就是……你能再说一句话吗?”
“不用多说,就喊‘南许’这两个字就可以。”
空气安静了很久,俩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任由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时间仿若停留在这一刻。
一个想要多看一眼,一个想要确认。
久到室友打来电话,想问南许怎么还没到家,她才恍然抽离,却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
她抱着花,往前走了一步,喊道:“哥哥?”
“玩偶”没有应下,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把手里剩下的礼物全都塞给南许,匆匆离开。
当晚谢赫憬极速地离开,回了国内。
南许在房间里瞧着那束花和一堆礼物有些愣神,那个“玩偶”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打开了和谢赫憬的聊天框,南许有些犹豫。
【哥哥,你来美国了吗?】
删除……
【哥哥,我遇到了一个声音很像你的人。】
删除……
【哥哥,】
删除……
不知道该怎么发出这条隔了很久的信息,南许长叹一口气,放下手机,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
但是当晚南许却发了一个除祝自己生日快乐以外的朋友圈。
【Lucky!】
配图就是那束花。
这是谢赫憬下飞机之后才看到的内容,随后把这张图片保存在手机里。
他手机里这么久来终于多了一张照片。
上一张是之前的雪景图。
两张照片就这样并列地一起躺在谢赫憬的手机里。
自此之后,南许的朋友圈不止局限于生日这天的简单祝贺,一下子多了好多内容,也更加鲜活了。
例如:【今天室友给了我很多国内的零食,很奇怪,一起住了那么久第一次见她买这种零食。】
【室友给我介绍了一份兼职,终于可以换工作了,特别开心,新环境很适应。】
【感觉室友快变成大厨了,还要为我学红烧肉,太好了。】
【室友……】
……
谢赫憬瞧着南许逐渐轻松的朋友圈,嘴角扬着。
*
24号晚,谢赫憬接到了向为时说要聚聚的电话,她没拒绝。
在去之前他心血来潮地理了房间里的东西,瞧到了一旁放着的小盒子。
里面装了一堆东西,都是南许走之前送给他的,谢赫憬时不时会拿出来擦。
只是这次拿出来擦的时候,底部的螺丝松动,一个小木条掉了出来,紧接着谢赫憬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在箱子的最底层,小小的夹层里大概只有五厘米高,里面躺着一封信,一封几年没有被拆开的信。
内容不多,就半页纸。
(人见人爱的)几个字被划掉。
哥哥:
展信佳。当我提起笔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外面的夜空漆黑一片,我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各种情绪搅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我不怎么写信,就随意一点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话多,如果你觉得的话,哈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借此和你聊聊天,你有去过美国吗?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其实我有点害怕。
前几天和你说爸爸要做手术了,我也好担心,害怕他的手术出问题。之前和妈妈视频的时候我都看到她的白头发了,她还想要藏起来,结果我还是火眼金睛地看到了。我才发觉,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变老了,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没做,没有帮她分担压力。
说了那么多,其实我是想说,哥哥,你有时间的时候能给我打个电话吗,或者打视频也可以,你放心,平常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有些话不能和章阿姨说,她会告诉妈妈的,我只能和你说了,哥哥。
南许
日期写了,但又被南许全部划掉,最后在旁边画了一个爱心。
*
25号,零点过一分,谢赫憬看到了南许的朋友圈。
【祝自己生日快乐。ps:室友给我准备的蛋糕,超级棒。】
谢赫憬短暂地退出来,熟练地朝一个账户汇钱。
随后盯着和南许的聊天框,谢赫憬又回想到了那封信。
“谢赫憬,你看什么呢?”
瞧着刚才还落泪的谢赫憬盯着手机发呆,向卫时也跟着打开手机,自然也看到了南许的朋友圈。
他感叹了一句:“我去,南许这什么神仙室友。”
谢赫憬回过神,说:“向为时,如果一个人很久和你没联系了,突然来找你呢?”
向卫时一乐:“好久没联系的人发消息,不是要借钱就是其他事情,反正没什么好事儿,我都懒得理。”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怎么,谁找你借钱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