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重新退下,空旷的露台只剩她们两人。
席迦双眼涣散,身体本能地蜷缩成一团,跟条狗一样。
她缓了好半晌,才狰狞地擡起眼皮,望向沙发上的女人。
应粟慢条斯理地抽完一根烟,摁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她居高临下地迎上席迦淬着恨意的眼神,而后缓慢勾起唇角,“你喜欢席则?”
“……他是我哥,我当然喜欢他。”席迦极力掩饰着慌张。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人,没必要再虚伪了。”
席迦后背尚未结痂的疤痕传来一阵刺疼,她突然闭了闭眼,声音嘶哑:“我不是喜欢他,是爱。”
应粟没有意外,平静反问:“你对他是爱,还是占有欲?”
席迦沉默不语,许久后她睁开眼,眼底血丝遍布,闪烁着某种病态的狂热,“应粟,我和哥哥在一起十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和他之间的羁绊更深!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他本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哥哥!”
“能被夺走的,从来就不属于你。”
应粟从沙发上站起身,脚上踩着一双高跟的黑色及膝皮靴,使得她气场更加凌人。
她双手闲散地抄进大衣兜中,如睥睨蝼蚁般俯视着席迦,“早点从你的春秋大梦里醒过来吧,十八岁的年纪可以坦坦荡荡地去爱任何人,别死在对你哥的阴暗偏执里。”
应粟没有义务去教育一个疯子,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说完这句便准备离开。
席迦剧烈颤抖了下,脸色苍白如鬼,猛地喊住了她的背影,“应粟。”
应粟迟缓几秒,还是顿住了步伐,她回过头。
这一瞬,她的身影和那晚席则在门口回头时惊人的重合。
席迦悲哀地发现,原来应粟骨子里和她哥也是一类人。
他们一样的狠,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无情。
她忘记了本来想说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你爱我哥吗?”
应粟被她问住了。
她和席则荒荒唐唐,阴差阳错地走到现在,似乎连句喜欢都未曾对对方说过。
至于爱——
“不,你不爱我哥。”席迦看着她的表情,替她做了回答,“你今天来找我只是单纯替自己出气,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动机,在点破我对我哥的感情后,你也很平静,因为你不在乎有别的女人觊觎席则。”
“真正爱一个人,不会对他没有占有欲。”
应粟平淡反驳,“占有欲只是病态心理在作祟。”
她不认为那是爱。
“是么?”席迦突然嘲讽地笑了声,“那你对那位傅先生呢?”
应粟眼神一凛。
“你为什么在得知他有未婚妻后,立马跟他分手。你明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形式联姻是常态,你们的关系除了没有婚姻的保障,什么都不会变,可你依然无法忍受。”席迦紧盯着她,一字一字刺进她心口,“因为你无法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他,应粟,这就是占有欲。”
“你对傅先生,才是爱。”席迦眼底更红,语气发狠,“你对我哥,只是退而求其次的利用。”
“这也是我针对你的原因,因为你不配。”席迦胸口起伏,“我哥哥值得拥有世上最单纯最完整的爱,你不过是个心里盛着别人的残花败柳,凭什么自私地引诱他和你一起下沉!”
应粟长睫微垂,遮住眼底晦暗的神色。
面对席迦的这句质问,她似乎真的无话可说。
她该承认什么,又该反驳什么?
“凭我愿意。”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
席迦和应粟同时一惊,回头望过去。
席则从楼梯阴影中缓缓走过来,他戴着顶鸭舌帽,眉眼漆黑冷淡,敛起过往的玩世不恭,整个人显出几分颓丧和阴沉。
他径直走到应粟身边,却没敢擡头看她,只是和她站在同一阵营,用同样冷漠的眼神俯视着席迦,在她错愕又痛苦的视线里,沉声开口:“她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过去,用不着你来说。”
“我和她之间的事,更轮不到你插手。”席则面无表情地说,“席迦,养好这身烂伤,就滚回美国吧。”
“哥哥——”席迦双手撑地,掌心一片血污,她四肢早已僵硬麻木,连呼吸都痛不欲生,可她仍偏执地望着他,“我可以走,我把爸妈、把家完整地还给你,我也可以一辈子不出现在你眼前……”她闭了闭眼,泪水泛滥,声音透着撕心裂肺的绝望,“我也可以放下执念,真心地祝福你和未来的……嫂嫂能幸福快乐。”
她睁开眼,手指猛地指向应粟,“但那个女人,绝不能是她!她根本不爱你,她在玩弄你,哥!”
席则静默片刻,倏而极轻地笑了声,“无所谓,我认栽。反正没有她,我也不会快乐。”
“……”
应粟心脏一跳,擡眼看他,席则依旧没敢与她对视。
席迦瞳孔缩紧,惨然笑了几声,剧烈的悲痛竟让她咳出了血,最终晕倒在血泊里。
应粟有分寸,不会玩出人命,安排人送席迦去医院后,她就从楼顶下去了。
这栋别墅是她的房产之一,不常住,但东西齐备。今夜太累了,她不想开车回市里了,索性直接回了一楼主卧。
席则一直在身后默默跟着她,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应粟进房间后没关门,但席则就靠着墙站在门外,也没打算进来。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毛毛细雨,雨滴落在玻璃窗上,连成纷乱无章的线。
应粟心情莫名烦躁,她脱掉大衣,绕着房间踱步几圈,余光瞥到房外那抹还未离去的阴影,走过去将房门嘭一声关上了。
眼不见心不烦。
她从衣柜里拿出身睡衣,走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
出来后,头发都懒得吹,她踩着拖鞋噔噔走过去,拉开门——席则果然还站在门外,手里夹着根烟,神色忧郁,瞧着有几分可怜意味。
她气笑了,倚着另一边门框,“我给你留了门,你不进来也不走,怵这委屈什么?”
听到她主动跟自己说话,席则才慢吞吞地撩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过来,漂亮的眼眸盈着一点我见犹怜的泪光。
“我怕你,又不想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