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了,我不想离开。”
她有太多不离开的理由。
大花年纪大了需要照顾,虎子跟大熊都习惯自由,肯定不喜欢连月亮都看不见的保护区,更何况还有四只狗崽子,鸡栏里那群咯咯哒半天不喂食能把丧尸耳朵吵炸……哦,还有奶牛,还是个小崽子……还在喝奶呢,也不方便带走。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安全的。”时枌朝他们一笑,“你们放心吧,我能处理好。”
叶枝蔚跟秦丰也没再继续劝,换了个话题继续闲聊。
比起农场外潜藏的敌人,还是讨论今天到底吃小葱鹿肉馅还是吃白菜鹿肉馅的包子更轻松。
最后秦大厨决定一样一半。
等到黄昏时分,时枌手里这张鹿皮终于刮干净,继续用盐腌,这个得腌两天时间,主要是去除水分。
秦丰跟着她去拿盐,说是想顺便腌点咸鸭蛋。
时枌平时厨房里会放一些调味料,但大部分都保存在地窖里面,地窖入口在工具房的桌子下边,看起来很不起眼,平时也都是上锁的,毕竟里面可是她的重要库存,存了足够她吃一年的粮食,也就是她信任秦丰才带他下去。
“别告诉别人哦,不然我只能灭你口了。”时枌凶巴巴地提醒。
秦丰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一脸严肃跟着她下梯子。
地窖空间还挺大,特别深,秦丰爬梯子都爬了好一会儿,时枌点了蜡烛熄灭好几次,等了半天才下去。
乌漆嘛黑,秦丰拿了个手电筒。
然后惊呆了。
靠着墙壁整齐堆放着成袋的玉米小麦大米,还有看上去非常新鲜的红薯土豆大白菜,秦丰两眼放光冲过去抱起两颗大白菜咧开嘴笑得像个二傻子。
时枌这才意识到。
让秦大厨进地窖,这跟放耗子进粮仓有什么区别?
她拿了好几袋盐,催促秦丰赶紧上去。
秦丰这才看见她身后那一堵“盐墙”。
“……你哪来这么多盐?等等,这不是白糖吗?”
“白糖是跟阳县换的,平时用不上就放这里了,这些盐……你记得末世前几年有一次哪个地方核泄漏然后新闻里专家都在说什么盐防辐射……”
“有点印象,”秦丰小时候看过这个新闻,他家做早餐店的,自然不缺盐,而且当时兰城抢盐抢疯了,他爸妈想抢都抢不到,为了省盐从那天起做包子的时候盐都少放一半,“不过后来很快就辟谣了吧。”
“辟谣之前,我爷爷托关系从盐场搞了一三轮车的盐。”
满满一三轮车,堆成小山的那种,时枌还记得当时爷爷是带着猎枪去接盐的,生怕别人跟他抢。
结果就是……到现在也没吃完。
三轮车拖回来后很快新闻又辟谣,让群众们不要抢盐,导致那段时间奶奶一看见盐就生气,生气就骂爷爷是傻子,全村人都笑话他们囤盐,爷爷自知理亏,挨打也不敢吭声,足足被骂了半年才缓过来。
结果后来丧尸病毒爆发,全球感染,一户一户人家变成怪物,一切停摆。
爷爷的腰杆也随着停摆而直了起来,隔三差五就炫耀自己那一三轮车的盐,足够他的乖孙女吃到一百岁。
“老爷子有远见。”秦丰感慨。
世事无常呐。
出地窖之前秦丰还拿了一包白糖出去,琢磨着做菜能用,心里算着腌咸鸭蛋需要的材料。
时枌看外边天都黑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赵队呢?还没回?”
秦丰一脸无所谓:“正常,他一直这样。”
时枌看了看层层大树遮挡的柏油路,心想今晚是不能烧丧尸了,她还打算今晚烧,明早就能碾碎成骨粉,然后继续开前院的地。
算了,先做咸鸭蛋吧。
***
阳县。
今天一早赵弋就开车到了这里,阳县的尸潮已经被截断,再没成群的丧尸前来,有也只是被火光吸引而来零零散散的丧尸,处理起来也比较方便。
赵队这位清道夫多多少少有点强迫症,习惯一块地方清理干净再去下一块。
他首先进入了阳县内部居民区,一共才两百左右居民,内部一眼就能看清格局,基本是以仓库为中心的低矮房屋,有统一的厨房、牲畜栏、几块小规模的田地……
只是这些都被尸潮踩踏,已经不成样子,露天厨房大锅里还躺着几只丧尸,子弹穿透了铁锅,破开一个大窟窿。
赵弋将车开进阳县,先清理了厨房的丧尸尸体,一具一具扔上车。
他穿着作战服,防水防刺避免尸体突出的骨头划伤。
为了省力,身上其他的装备都暂时放到一边。
机械般重复着搬运丧尸的动作。
只在下午补充了一次营养液,看了看天光,继续搬运,不知疲惫。
直到天光昏暗,赵弋看了看卡车后小山般突起的丧尸尸体,为了保险,找了绳子绑得结结实实防止掉落,然后把阳县内部居民的尸体整齐堆放到铁丝网旁边。
一百多具尸体,他今天没时间挖坑,只能暂时这样。
他把原本挂在墙上那具士兵的尸体也拖到跟其他阳县居民一起。
只是此时这位士兵尸体下半身已经炸开,他在周围找到散落的腿脚简单拼了拼放回他身下。
偷袭阳县的那群人似乎比较在意这位士兵,秦丰说他们来阳县时会格外关注他,秦丰第一次来看见这位士兵被人为闭上了眼睛,收到他发的消息后,秦丰利用这一点特殊的“关照”,在这位士兵衣服内挂了一个手榴弹,怕他们不上当,甚至自割腿肉在士兵腰间塞了一根烟,——这东西在末世可是硬通货,保护区内部价格也是高得吓人。
于是昨晚,那群人看见这位士兵睁开的双眼再次忍不住伸手为他闭上时,眼尖发现了这根烟,t伸手去扯士兵衣服……
身后是沉沉落日,最后一缕天光也要掩入山峦。
赵弋正在考虑如何处理这具特殊的尸体,忽然一阵风吹过,半截烟被风沙卷挟着滚到他脚边。
他蹲下身捡起,看了看面前的士兵,末了,摸出打火机点燃,递到人嘴边。
白烟袅袅,缓缓散去。
那支烟就这么安静地燃烧着。
沉重的卡车轰隆启动,碾压着尘土驶向柏油路,淅淅沥沥粘稠的血在路上留下一道渐行渐浅的血色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