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祝你身体平安,一生顺遂。”
落款是:欧羽。
随着特产寄过来的,还有一张欧羽和她奶奶的合照。
照片中的女人,脸色红润,眼里有了浅浅的光芒。正和白发苍苍,但是精神矍铄的奶奶一起,笑着看向镜头。
她成了开枝的叶,盛开的花,还成了遮雨的伞。
在未知的旅途里,欧羽成了掌握自己人生的主舵手,不再颠沛流离。
云蝶之为这个破茧重生的女孩感到自豪,也在心里祝福欧羽,希望她忘掉从前命运对她的不公,全心全意迎接自己的时代。
李漾红从云蝶之那里知道了真相,原来茉妍的头发黄,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李漾红头次开始反思,自己强硬的教学管理风格,是不是需要改变。
江辰一中新学期开学的那天。
陈家昂如同其他同学们一样,在走廊上你追我赶,跟皮猴子一样。
熟悉的低跟声在教学楼间响起。
最靠近楼梯的那个同学,伸长脖子:“报——!前方危险,速速躲避。”
走路的、吃东西的、聊天的、打篮球的、晒太阳的,不过顷刻,统统消失不见,回到班里,把门瞬间关上。
李漾红走了上来,看着眼前才刚下课的走廊,竟然一干二净,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李漾红抱手站了一会儿,平日里涂着犀利口红色的嘴唇,突然弯了弯。
“都出来吧。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陈家昂胆子大,第一个探头。
一看,当场就傻了眼。
不是老气的黑色职业装,也不是吃小孩的口红色,更不是万年不变的高盘发。
李漾红是焕然一新,穿上了嫩绿色的职业装,头发也温婉放下,扎了波浪蓬松的低马尾,口红更是蜜色。
职业装是迟大哥帮忙选的。
马尾发夹是蝶之挑的。
蜜色唇釉是泽周送的。
不过李漾红怀疑这唇釉是蝶蝶选的,然后借泽周的手送给自己的礼物。
可是没关系,孩子的心意到了就行。
眼看着李漾红身上的气场柔和了许多。
陈家昂站出来看直了眼:“你是谁?”
李漾红笑了笑:“陈朵朵,还没被罚够是不是?怎么说话的。”
陈家昂被说的面红耳赤,连忙左看右看,小声道:“李师——,不,李老师,你能不能不要暴露我的小名?我也要面子的啊喂。”
听到有人说话,其他同学也慢慢走了出来。
“是李师太?竟然是她!”
“我靠,她返老还童了吗?怎么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十岁。”
“感觉她现在都跟灭绝师太不沾边了。”
同学们看李漾红亲人了许多。
孩子们的天性到底是童真。
有可爱的小女生忍不住开始夸:“李老师,你的新衣服好好看。”
李漾红低头看了眼,随后幽默道:“是吗?听说绿色有益于视力健康,所以以后,老师多穿穿绿色,你们也多看看老师,别看到老师就跑。”
那一刻,大家都感受到了李漾红的变化。
她不是刚硬的铁了。
当然,她依旧是一颗挺拔的青松。
只不过,现在的这颗青松,有了主动给她浇水的人,也有了她想主动遮阳蔽雨的人。
她开始跟上年轻人的脚步,不再一意孤行,固步自封,试着去跟同学们感同身受。
集合站还在。
但她成了第一个打破羞耻的人。
她请了专门的教育专家来学校开展月经讲解,轮班宣传两性知识,鼓励女生们不要再羞于讨论这个话题。
一旦来了生理期,也不要羞于请假。
她让男生们注意自己的态度,至少成为一个合格的男生,不要把女生的正常生理现象当成取乐的笑话。
她安排政教处的老师们在每一层楼的女厕所里都放上卫生巾箱,方便女学生们不备之需。
至此,一股解放的春风,彻底吹到了江辰一中的操场上。
群英巷集体搬迁的前一晚。
老大娘诚挚邀请所有居民再回来看一次坝坝电影。
那晚七点,不管是老的少的,还是陈家的,李家的,王家的,施家的……大家都纷纷赶了回来。
空旷的空地上,摆放着很多红色塑料板凳。
云蝶之和迟泽周被爸爸带着去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差不多200多户人家,都在这里。
大家热情说着话,你说我笑。
施婶婶四处聊天。
朵朵和其他伙伴在拍球。
陈奶奶和一堆老婆婆们在嗑瓜子。
迟家找了位子坐下。
不过就是,爸爸要求迟泽周和云蝶之分开坐,分别坐在他的一左一右。
爸爸和上前来说话的人聊天。
云蝶之今晚也暂且忽略掉自己的心上人,跑来跑去,和巷子里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有说有笑。
虽说沾着热闹,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最后的晚餐’的忧伤。
等聊天的人走了,爸爸叹了口气。
迟泽周问:“爸,舍不得吗?”
爸爸:“我只是怀疑,这样到底值不值。”
虽说巷子拆迁是迟早的事,但得知背后有儿子的推波助澜,而儿子这样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爱上了自己的女儿。
迟建民说不出轻松,始终挂着沉重。
迟泽周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
但他不会心软。
刘莉。
群英巷。
爸爸。
这些因素让他和云蝶之活生生分开了七年。
这七年里,但凡对方有一丝丝爱情的转移,都能让两人从此走散。
比起良心的谴责,迟泽周要的是云蝶之跟自己的爱情,即使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他也认。
迟泽周诚恳问道:“您也认为儿子做错了吗?”
迟建民顿了下,看着居民们一张张脸。
他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
坝坝电影开始了。
云蝶之薅了别人家虾片、辣条、还有水果,抱得满满当当回来。
问了爸爸,爸爸笑着摆手说不吃。
问了迟泽周,他也说你吃就好。
好吧,你们不吃,那我自己吃。
陈朵朵坐她后面。
时不时伸手过来打秋风。
搁以前,云蝶之会护食的直接拍掉朵朵的手。
但现在,云蝶之任他。看在大家即将分离的份上。
朵朵吃的不亦乐乎。
毕竟东西还是别人的好吃。
电影是老大娘挑的,《闪闪红星》。
其实按理来说,只有老一点的居民才对这种革命老电影感兴趣。
但是今晚,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场电影90分钟。
等渐入佳境以后,所有人的悲伤才开始慢慢表露出来。
有人开始默默流泪。
有人开始悄悄离席。
不说再见,是怕说了再见,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再遇佳期既有时。
一家比一家的少。
走到最后,只剩了迟家还在。
空旷的大地上,冰冷的夜风,诉说着无情的别离。
爸爸没动,云蝶之和迟泽周也不敢动。
等电影最后结尾,是该到落幕的时候了。
迟建民慢慢起身,然后背手朝着巷子里走去。
爸爸今晚会在巷子里住最后一晚。
两人得回紫阁公馆,毕竟他们的行李已经都搬过去了。
一路无言。
两人走在后面,各自走路。
也不敢当着爸爸牵手。
毕竟也不知道爸爸心里彻底释然没有,所以还是稍微收敛的好。
快推开蓝色铁门了。
三人的影子在地上前后相接。
爸爸看着门,没回头,对身后的人说:“明晚新家暖居,你们一起回来吧。”
爸爸搬去了迟泽周之前给他买的小别墅。
一是那里离云蝶之工作的CBD近些,爸爸希望云蝶之下班想回来住的时候,就回来,还能随时吃上爸爸做的可口的热饭菜。
二是只有小别墅的花园才够爸爸的那些花好好生长。他舍不得他的一草一木。
听了爸爸的t邀请,两人顿了顿。
哪儿知道爸爸突然沉重的补了一句:“就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说完,爸爸进去了。
云蝶之看着爸爸的背影,一时五味杂陈:“哥,爸爸是原谅我们了吗?”
迟泽周牵起她的手,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嗯。走吧。”
第二天,他们过来帮爸爸搬东西。
等所有东西都收好,爸爸看了空荡荡的老房屋一眼,随后上车跟着搬家工人先走了。
云蝶之放下袖子,倒退着走,做了一个远眺的动作。
巷子尾最后一家,是老大娘的住所。
为了作表率,老大娘自愿让挖掘机从她那里开拆。
轰隆隆的声响,打破了空荡荡的宁静。
是时候,该和过去告别了。
哪怕再不舍。
迟泽周的车停在巷子口。
他们还要跟着过去别墅,帮爸爸布置好新家。
“走吧。”
迟泽周牵上她的手道。
云蝶之回过头。
她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己身边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云蝶之弯了弯眼睛,心中无比满足道:“你喊谁?”
“你。”
“这里有个美若天仙的女人,是谁的呀?”
从七岁,到十七岁,再到二十七岁。
他们庆幸,站在身边的,依旧是彼此。
迟泽周垂下深情眼,笑了:“迟泽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