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刹那,降谷零感觉自己被耍了,仿佛她先前的所有铺垫都是为了拒绝他而准备的!什么上辈子的记忆,全是胡诌!
时透月的所作所为对他而言,就像是先给了颗糖,他吃的正开心,突然被她狠狠扇了个耳光一样!
他站起来,眼圈倏地红了,声音都打着颤,“你骗人!”
她平静道:“我没有。”顶多能称作是半真半假吧。
浑身的力量好像被抽干,降谷零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沙发,脑袋垂得很低,他表情痛苦地用手去扯头发,哑着嗓子问:“我究竟哪里不好?到底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他宛如一个在重要考试中写错答案的孩子,发下试卷后,看到分数不理想,于是拼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但感情又不是考试,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这或许就是生活在应试教育的环境下,所带来的影响吧。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她想轻拍他的后背安慰安慰,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了,便收回停滞在半空中的手。
说实话,看见他这个样子,时透月也不好受,但长痛不如短痛,没有希望的事还是尽早放弃吧,没必要执着下去,最后只会越陷越深,让自己更加的痛苦。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能够开导对方的话语:“或许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对于朋友的喜欢,因为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没有什么朋友……”
结果她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宽慰之词,落到降谷零的耳朵里,变成了自作聪明的胡乱解读。
她可以拒绝他,但不能全盘否决他的感情!
“你凭什么用自己的想法来定义我,喜不喜欢这件事我比谁都清楚!用不着你在这里啰啰嗦嗦地帮我解释,你太傲慢了!”
丢下这句话,降谷零拎起书包扭头就走,完全不给时透月找补的机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夺门而出,空留门扉关闭的响声在空气中回荡。
记忆里降谷零从未对她发过火,虽然平时急了的时候也会凶几句。这是他第一次朝她吼,第一次如此的愤怒。
以至于时透月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彻底慌了,甚至都不敢上去追,害怕会进一步的激怒对方。
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道目光该落在何处,耳边盘旋着他那句“你太傲慢了”,时透月陷入自我怀疑,她真的很傲慢吗?
不!她是出于好心啊……可是罔顾他人想法、自以为是的善意,似乎也是一种傲慢。
唉,完蛋了,尽管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明白拒绝之后关系肯定会变僵,但没想到会彻底完蛋。
降谷零会不会因此记恨她一辈子?开学后在学校碰面,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以后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出去玩了。
他们还约好了过段时间去滑雪呢,等到开春去河堤赏樱,夏天去伊豆的海滩捡贝壳,秋天……
啊!不能再想了,呜呜呜,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时透月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蠢的人!
真是悔不当初,今晚就不该跟他谈什么心!乖乖留在舅舅家过夜多好!归根究底,寒假作业应该早点写完才对……
怪来怪去,发现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但她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在客厅呆坐了多久,玄关猛地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时透月吓得一个激灵,随即喜出望外——降谷零回来找她了,他不生气了,他原谅她了,他们以后还能继续当朋友。
呜呜呜,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来啦!”她的声音因为极度兴奋而变得颤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去开门。
打开门定睛一瞧,脸上的喜色骤然消失,她又急又气,用力跺了下脚,低声埋怨道:“怎么是你啊?!”
立在门外的松田阵平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连声招呼都不打,侧过身子步入玄关。
忽然,他慢悠悠地回过头,用陈述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你哭过。”
时透月神情错愕,喃喃自语道:“我哭过吗?”
“哭没哭过自己不知道啊?”松田阵平挺无语的,说话也不太客气。
时透月擡手摸了摸脸,的确湿湿的,行吧……她刚才无意识地哭过,可这不是重点!
“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我家干嘛?好歹提前打个电话吧。”
好似早已习惯她的“掉线”,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说:“打了,你不接。”
“额,抱歉,手机开着静音。”
他来的原因是什么都无所谓啦,至少现在有人陪她,能够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否则她会一直想降谷零的事。
换上拖鞋走进客厅,见家里没人,松田阵平立刻反客为主,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烧了壶水,又去橱柜中翻找零食。
“大哥!你是土匪啊,要找什么跟我说一声会死是吗?”
虽然她去松田家也差不多这副德行,稍微能比他好点吧,可是有的事情自己做的时候觉得没什么问题,看到别人做,那就是满满的槽点。
“肚子饿了,我要吃泡面。”
正好时透月也有点饿,她熟练地找到往小锅里倒水,“和平时一样,加蛋和火腿肠?”
“嗯。”
……
餐桌上放着两碗热腾腾的泡面,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对面人的轮廓,时透月没有急于动筷,而是看向无精打采、满脸心事的小卷毛问:“说吧,出啥事了?”
他挑起一撮面,象征性地吹了两下,目光始终望着她:“你呢?为什么要哭?”
“猜拳?”时透月冲他伸出手,“输了的先说。”
“行!”
天与咒缚的动态视力可不是浪得虚名,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就能识破手势,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我赢了!”
“切。”松田阵平不服气地看了眼自己的拳头,接着松开手,转而握住筷子,若无其事地埋头吃起面来,将刚才的“赌局”抛之脑后。
以为他打算赖账,时透月屈起手指,用指节扣向桌面,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他用那种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语气说:“我跟千速表白被拒绝了。”
随后顶着时透月惊讶的目光,他用筷头戳破荷包蛋的蛋黄,发泄似的,把鸡蛋戳成马蜂窝。
“你怎么突然想着跟她表白?”最近也没有什么特殊节日啊。
“不对吧!这不是关键啊!”松田阵平陡然拔高音量,对她怒目而视,“你应该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会被拒绝!”
“……”这就是男人吗?比起结果,他们好像更注重原因,并寄希望于能够从中寻找到“翻盘”的机会。
时透月不理解男人,或者说……她不理解大部分的人类,在她看来,被拒绝了应该潇洒而体面地离开。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真的很难理解吗?
“因为她不喜欢你,所以才会拒绝。”她语气平淡地说着无比直白的大实话。
刚受的伤,立马被人在上面肆无忌惮地撒盐,松田阵平眉头紧锁,审视起时透月的表情来,顿时觉得她这副冷漠的模样似曾相识,简直和拒绝他的萩原千速一模一样!
好无情的女人,她们两不愧是朋友!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她究竟不满意我哪一点?”
“……”时透月愕然。
天呐,这股执拗劲儿,简直跟降谷零如出一辙!他两去拜个把子吧,顺便交流一下经验。
换作是平时她心情好的时候,一定会耐心而温柔的安慰情感受挫的朋友,但今晚不同,她的心态崩了,全然将最基本的相处之道抛到九霄云外。
比起提出什么破烂建议,她更想骂醒眼前这个该死的恋爱脑,让他清醒一点,不要沉溺在无聊的爱情幻想当中!
一腔热血直冲脑门,她忘了自己刚才才反省过“罔顾他人想法、自以为是的善意,似乎也是一种傲慢”这件事了。
“大概是从头到脚都不满意吧,你很明显就不是她中意的类型,千速喜欢成熟一点的。哦对了,千万别想着以后在她面前装成熟,你的演技太烂,而且没必要,装出来的东西只会让她觉得反感。”
松田阵平被她这番言论怼的是哑口无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对他造成暴击伤害,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她三十多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时透月!你究竟还是不是我的朋友?!”
“我是啊,所以才不能说漂亮话来欺骗你,还是你希望我说点好听的来糊弄人?”
松田阵平被气得不轻,特别是她那种云淡风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你、你太过分了!不觉得自己很傲慢吗?”
呵,无所谓了。反正她就是傲慢,反正她就是说话难听,反正她就是不配拥有异性朋友!
“那又怎样?”时透月气急败坏,破罐子破摔起来,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到底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能满意啊?!”
人际交往实在是太难了,不管怎么讲都是错,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白白多活那么多年!
到头来,居然连续被两个屁事不懂的小屁孩给气哭。
看到她眼泪的一瞬间,心头的怒火立即熄灭,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想说点安慰人的话,但他根本就不会哄女生啊!
“叮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二人僵持的时候,玄关的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