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一会,他懒懒开口,捡了几个重点:“没杀人,没干坏事,碰巧出现在那里。”
苏执象:“我没有读心术,请你展开讲讲。”
她垂着眼,睫毛因此遮挡了眼神,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霜。
弥殃:“你给我上过锁了,还是你师傅打造的。”
言下之意,是她在质疑自个儿师傅。
“锁能约束你杀人,却不包括借刀杀人。”苏执象像是自言自语:“我早该想到的,防君子,防不了小人。只要想,总会有钻空子的办法。”
成片画卷从她袖子里钻出来,朝弥殃卷去。
后者反应很快,但也只够躲过前几下,很快就被铺天盖地袭来的纸片束缚住,一点点吸进画中。
B级的能力果然还是不够看的,连几张白纸都打不过。
双手被纸带束缚着擡起,弥殃挣扎着用尽一切解数抵抗画卷之中的巨大吸力。
他擡头找苏执象的眼睛,瞳孔中的火焰熊熊燃烧:“一路破坏信号打掩护的是我,把你的鱼救回来的也是我,帮你立起门派名声的也是我——这些——在你眼里算什么?”
他又添一把火:“我的努力就那样轻贱,什么都不算吗?”
苏执象撇过头去。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
她需要的是弥殃的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旧市,身边是杀了一半的人。
画卷一幅一幅的包上来,像捕蝇草捉住昆虫,四面八方的收紧。
弥殃追着她的视线:“好,这就是你的回答。好,好,我知道了。”
他不再祈祷苏执象回心转意,自嘲的笑笑。
“谁都有秘密,你的至亲徒弟尚且跟你人心隔肚皮,怎么到了我这就容不得阴霾?”
气头上,他的声音低凝下去。
“就跟你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一样,我也有,很奇怪吗?”
“况且,我们很熟吗?凭什么要把心胸剖开给你看?”
纸绞得更紧了,肋骨被收缩到了极致——也许断了几根。
苏执象冷眼看着弥殃:“所以我在询问你啊。你借由别人的手杀人,而且……那两个人,我还有点熟悉。”
先前她还不能确定,只是看见那个熟悉的瞬移能力者之后,猜测坐实了八分。
那是收尾人小队的双胞胎异能者,不知为何出现在中央星圈的旧市,跟着弥殃做事。
“跟着你的,是不是杀过我的那对双胞胎?”她轻轻的问。“我没看到脸,是通过异能判断的。如果不是的话,你现在可以解释,我会听。”
束缚收的实在是太紧了。弥殃跪倒在地,嘴角溢出血丝。
“是。她们求着为我做事呢。”
他讥诮的话还没说完,就迎来铺天盖地的黑暗。
数不清的画卷包围上来,像群蛇一样盘绕住它。
片刻后,画卷散开,苏执象走进去,拿起封入弥殃的纸片。
依旧是很大。需要折两下才能收进口袋里。
苏执象卷起画,自嘲的一笑。
小时候和师傅一起看星际肥皂剧,剧里的角色每逢吵架,就喊“给我一个解释”,被问的那方呢,总是沉默不语,避而不谈。
想到这种狗血的情节也到了自己头上,好笑之余,她还感觉有点悲哀。
自己不仅傻傻的问了,还得到了讽刺至极的回答——“我和你很熟吗?”
“我们确实不熟。”对着画卷背面,她轻轻的说。
也就是同衾共枕,做过百来天夫妻的关系。
其实苏执象清楚,跟弥殃这种人最适合逢场作戏。不管什么话,半真半假,说一半留一半,别当真别往心里去。
可这段时间,三番五次下来,尤其是他救回溯洄的时候,她真的动摇了。
她开始觉得弥殃未必是非黑即白,也许他可以被感化,也许有一天二人能站在统一战线,不需要时刻防备着竖起尖刺。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她真的觉得……杀意是真的,好意也可以是真的。
可惜事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指尖有些发烫。
开始只是有些热,随后这灼热变成了难耐,紧接着是刺痛。
不等苏执象翻过画卷看清发生什么,手中宣纸蜷曲、燃烧起来。
火居然来自画面中心。
宽阔画纸迅速在火舌的舔舐下萎缩起来,于火光中化为灰烬。
如花的火苗中生出一片阴影。
无底莫测的黑色不断扩大着,弥殃从中踏出来,缓缓落地。
“许微”的皮囊不知是被烧毁了还是什么,总之,他变回了那张招牌的漂亮脸蛋,素来标致的五官因为带上了情绪,显得有些阴沉,眼中火焰跋扈肆虐,近乎喷涌而出。
“我很反感你的审问方式。”说这话时,他语速不快,像是在回忆。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很弱的时候,也被摁在地上打过。我当时就在想,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景色会是什么样的。”
“后来,我如愿看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感叹道:“其实也不怎么样嘛。没有安全感的人才喜欢这样虚张声势,借此掩盖心里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