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在这时忽然断开。
他听到一串跳跃的、活力十足的音符,冲出了原本的根音限制,让整条bassle突然拥有了个性,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耳朵。
前不久在排练室里,贺星诀问过他,怎么能把这段bassle改得更活泼一点。
当时池列屿情绪不佳,也想不出什么好灵感,就没理他。
但是那个问题他放在心上了。
不得不说,这个女生弹贝斯真的挺有水平。
比贺星诀那傻子强。
池列屿手上动作没停,脑子多线程工作,仔细分析听到的bassle,帮贺星诀收集灵感。
方嘉岁见池列屿的吉他配合着她慢下来,不禁莞尔,嘴边也哼起了这首歌的歌词。
只唱了一句,休息室的房门再次从外打开。
望见门内场景,门外的女生怔了怔,面色略苍白,杏眼缓慢地眨了下,平静说:“我来拿个东西。”
房间里的合奏早在她出现的第一秒就已经停止。
许朝露快步走进去,掠过方嘉岁时,看到她指甲上涂着艳丽的莓果色甲油,成熟又妩媚,手指轻罩在琴弦上,四根绷紧的弦仿佛还在微微震颤。
没和池列屿打招呼,她拿走单肩包,匆匆离开了这间休息室。
马不停蹄跑进洗手间,进了角落里的隔间。
看到裤子上没沾多少血迹,许朝露松了口气,把卫生巾贴上,穿好裤子。
来到盥洗台前,镜子映出一张素面朝天、血色淡薄,看起来和成熟妩媚一点也不沾边的脸。
有生以来。
许朝露还是第一次看到,池列屿和别人配合弹唱。
想想好像也正常,音乐是无边界的语言,玩音乐的人本来就应该大大方方地交流。
就算是只为方嘉岁开的先例,那也正常,人长得漂亮唱歌好听贝斯也弹得好,还是大网红,他俩站一块真挺般配的。
许朝露开着热水冲了很久的手,整理好思绪的时候,手指都有点泡皱了。
慢吞吞走出洗手间,打眼就看到倚着墙站在不远处的人,身影挺拔利落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非常惹人注目。
许朝露愣了愣,朝他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知道。”池列屿抱臂,整个人懒洋洋向后靠着,瞅见她好像还挺惊讶,“你以为我在等你?”
“噢,我懂了。”许朝露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别的地方太闷了,也就洗手间门口舒坦,能呼吸最新鲜美味的空气。”
池列屿:“……”
他站直了些,手从外套口袋里抽出,眼神终于带了点情绪,冷淡劲儿破开那层散漫表皮冲出来,很不耐,隐约还有责备:“你又是什么毛病?明知道自己快来了还喝冰果汁?存心找罪受?”
许朝露怔住,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记得她的经期。
想想好像也不奇怪,她自己并不避讳,每次来例假都会和朋友们直说,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冲他们嘴贱,然后归咎于经期脾气不好,让他们多担待。
“那么多人特地来看我,还给我带果汁,如果不喝多不礼貌?”许朝露说,“而且我今天本来也没来,应该后天来的,是喝完果汁之后才提前到。”
许朝露的体质是这样,正常经期都挺准的,偶尔在经期之前没注意吃了冰的东西,伤了肠胃,可能就会提前到,她自己也没法准确预料。
池列屿居高临下睨着她,扯唇:“行,你偶像给你带农药你也喝是吧。”
许朝露不明白,她刚才说的是整个部门所有人,怎么到他嘴里就指向时越学长一个人了。
不知为何,她这会儿情绪也怪的很,心里莫名冒火,没有解释,反而应承下来:“你说的没错。”
顿了顿,她撇开眼,淡声说:“我回去喝农药了,你也赶紧回去弹你的吉他吧。”
……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几秒,她才后知后觉这句话里的微妙。
想撤回已经来不及,耳畔传来轻飘飘的一声笑——
“怎么回事儿,醋劲儿这么大。”池列屿垂眸瞅着她,睫毛根根分明,掩着干净乌亮的瞳孔,“就只准给你弹,不准给别人弹是吧?”
“……”许朝露站在原地,思绪莫名断开,身体里有股热气在乱窜,“谁管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还没走到转角那儿,脚步又倏地顿住。
她现在这样和落荒而逃有什么区别?
说都说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池列屿手又揣回兜里,下巴蹭了蹭衣领,正准备跟上她,就见刚气急败坏走了的人忽然折返回来,又站在他面前。
“你要去哪?”许朝露问他。
池列屿想了想:“你不是让我回去弹吉他吗?”
“你真要去?你可是我们乐队的吉他手。”许朝露这句话说得义正辞严,完全没毛病。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那727分是用哪个脑子考出来的。”池列屿突然伸手按住她脑袋,使劲前后摇晃,似乎想感受清楚她脑袋里的构造,什么玩意儿啊,气死他算了,“我上这儿干嘛来了?没事跑女厕所门口杵着,我他妈是变态啊?你说我在这儿找什么人,又要去哪?”
“哦。”许朝露感觉耳朵更热了,“那你跟我回去?”
“嗯。”池列屿扯唇,“回去一起喝农药,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