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心3
“味道?”谢姰疑惑。
琴弦震动似的声音传来:“乐安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是一股,诱人发疯的甜香。”燕溪山遮掩下眼中的疯色,猛地将谢姰整个人抱进怀中,埋头在她脖颈深吸:“乐安。”
“你要我来,是要做什么呢?”
“这句话,不该我问你吗?”谢姰没动,任由他抱紧自己。
燕溪山前后矛盾的地方太多了,他说他走南闯北,四处都做过工,可他却又能在京城这个寸金寸土的地方开酒坊。
谢家说是王侯世家,本质上还是商贾,她利用谢家的人脉,查过燕溪山做工的那些地方,戏班打杂、客栈打杂、茶馆打杂,基本上都是些杂活,不会占据太多的事情。
这样的杂活是绝对无法积攒钱财的,更无法支撑燕溪山在京城开酒坊及拥有自己的宅邸。
甚至,一日送来江左的芍药。
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燕溪山的身份。
“我从未想过要隐瞒你。”燕溪山忍不住在她颈侧磨蹭:“换言之,我每日每夜都在期待着,你知道我是谁。”
“严,或是燕?”
“都好,严是过去,燕是如今,你喜欢哪一个,哪一个便是我。”
谢姰推开他走到窗台边,望向远处:“旧朝已经亡了,古人早就作古,你们还想要复国吗?”
“从前很想。”
说不想,这是在骗人,燕溪山能有如今都是因为复国的原因,那些旧臣支撑着他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们的思想观念对他自然有影响。
“想复国,想推翻靖朝。”燕溪山闻着空气中她的气息,闭上眼睛,细细回想从前:“我两岁的时候,靖朝的军队攻进了京城,那时年纪小,记不得多少东西,只是记得母亲抱着我躲在了稻草堆里,她的身体好冷,只有胸口是暖和的,我便使劲凑到她的胸口,想要取暖。”
“母亲让我不要害怕,说只要挨到天亮就可以离开,那些士兵在外巡查,连稻草堆都不肯放过……”
新朝替旧朝,必然要斩草除根,士兵仔细搜查每一个地方,就连稻草堆都会用刀剑扎下试探里面有没有人。
燕溪山的母亲紧紧的抱着他,任由刀剑扎在自己身上,她惨叫一声鲜血溅在了他脸上,可燕溪山却喊不出声音,因为母亲的手死死按在了他嘴上,他只能不停地颤抖,感受着母亲胸膛的温度逐渐消散,冰冷。
士兵听见有人惨叫的声音,说着话离开,连天的杀戮让他们也有些吃不消,没有检查便赶紧去下一个地方。
燕溪山在稻草堆里呆了三天,从母亲尸体如同石头般箍着他,到逐渐变得软烂松开他,他忍着忍着,终于忍不住将变成一滩烂肉的母亲推开,逃出了稻草堆。
他想去找父亲,想去找哥哥姐姐,可府中只有和母亲一样的烂肉,没有一个活人,他从将军府侧门溜出去,逃到了大街上。
有人拦住了他,将他带出了城,他才两岁,只认得父亲母亲,也不知道抱走自己的是什么人,只是他给了他饭吃,他便安静跟着他到了江左。
那人教他看书识字,教他国仇家恨,教他坐在这天下最高位置上的,就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
燕溪山全都懵懵懂懂接受下来,每天跟着那人痛骂坐在高位的皇帝,后来有一天那个高位的皇帝死了,那人非常高兴的喝了一壶酒,和他一同庆祝这件事,那个时候,燕溪山九岁。
他本能的对这件事情有些排斥,他不想和这个男人一样,他想和自己的母亲一样。
他还记得,母亲如兰花般,抱着他给他唱童谣,告诉他今后要忠君爱国,不能和父亲一样喜欢杀戮,要当一个和兰花一样的君子。
燕溪山那时虽然才两岁,可他却记住了母亲的这些话,于是在某种无法言说的感情中,他跑出了竹林,跑到了大街上。
还没等他仔细去看这条大街,他就被人捂嘴迷昏,再一睁眼便已经被绑在了柱子上。
谢姰被绑进来时,燕溪山只顾着想该怎么离开,根本没注意到她,是她大声呵斥小孩时,他才看向她,即使屋中油灯昏暗,可燕溪山一眼便看到她清亮双眸。
他那时以为她可以和他一起逃出去,却没想到谢姰叛变了。
于是,燕溪山便更讨厌这个脏兮兮的人。
她有着一双如月纯洁的眼睛,却做着让燕溪山觉得非常不耻的事情。
直到,谢姰救了她们。
燕溪山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从不生气,也从不制止。
人牙子绑的孩子,多数有自己的家,少数没有,谢家便留他们几个没有家的做工,燕溪山四处打听便得知救下他们的是谢家的少家主。
年纪轻不知天高地厚,燕溪山等人趁着做工的闲暇时间,跑出铺子敲响了谢家的门,说明来意后,管家便代为通传,燕溪山终于又再见到了谢姰。
她坐在芍药花从中,好看得就像是身后芍药变作的仙子,他不敢去看她,也不敢靠前,只觉得自己这样肮脏,会弄脏她的眼睛。
他认真用自己的一切发誓,要帮谢姰的忙,离开后也一直在期待此事,幻想着或许有哪一日,谢姰会出现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前,笑着和他说:“希望你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