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95章一滴泪
苍凛追了上来:“应少傅,明显有人使坏,你真的上当?”
应子清把披风上的帽子一拉,遮住半张脸:“漠骨崖是咽喉之处,不管谁在背后捉弄,有敌袭是真,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骑上绯云骢,应子清拉住缰绳,问苍凛:“你有没有建功之心?”
苍凛也牵了匹马,跟上她:“废话么,我大老远来这里,难道来玩?可是应少傅,你哪怕带上我,去打一战,是打不下来的。这一次摩罗老贼倾巢而出,来势汹汹。你除非再变出几万人,要不然敌众我寡,怎么打!”
“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子清说。
“怎么,你有奇招?”苍凛来了兴趣。
招数是有的。
昨夜里两人谈到这个,刘之衍说,他想了个办法,但如果应子清想听,他要提要求。
他说起提要求的时候,神色虽然淡淡的,但应子清无端听出一点旖旎的意思。
其实刘之衍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只是要求一个亲密的拥抱。吹熄蜡烛,他从后面抱住应子清,下巴放在她的颈侧,与她十指相交。那是缠绕意味很重的拥抱,应子清被他抱得,有些窒息。
最近,刘之衍对亲亲抱抱这类举动异常上头。有时候会让应子清觉得,他只是在用浅层的亲密,抚慰他日渐膨胀的贪欲。但他真正想做的,是把她吞入腹中。他每每做出这些轻柔亲密的举动,是让她慢慢习惯他,接受他。
也许是她多想了。
前往漠骨嶂的路上,应子清跟苍凛转述刘之衍的策略。但她一边说,不免也回忆起,刘之衍当时暧昧的纠缠。他一边教她办法,时不时在她的莹白的肩上,吮下一个吻。不轻不重,刚刚好让人觉得酥酥的痒。
苍凛听应子清说起策略,听得入神,偏偏她说了一半,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卡了壳。急得苍凛汗珠子都蹦出来了:“哎,真够吊人胃口的,继续说呀!”
应子清恼火起来,也不知道冲谁发这通火,只得烦躁道:“不说了,先到地方。”
出示了东宫令,漠骨嶂负责守卫的士兵面面相觑,拿开了手中的长矛,放他们进营。
漠骨崖驻军的队正蔺德水,领着一些士兵过来,他的视线一触及骏马上的女子和异族人,眉头狠狠皱紧:“这里不是你们玩闹的地方,不管你们出示什么令牌,都请你们回去。”
应子清仍然催着马行走,她低头扫了队正一眼,随后继续往前:“我是应少傅,是东宫亲信。刚刚窦都监收到急报,有摩罗军在附近探视。我有要事吩咐,让你们队正过来。”
苍凛亦跟随在应子清身后:“我是她的侍卫。”
蔺德水怔住,少傅一职,一听就是京城里的大官。他一个远在边疆的队正,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听命于对方。何况那名女官,还拿令牌给他们看。她愿意解释这些,是很客气了。
这两个人停也未停,御着马往前走,蔺德水只能与其他士兵,步行跟过去。
漠骨嶂在这里扎了营,在这里的士兵,最多有百人。
因为这里的地形奇特,障碍太多,十步就遇到一座凸起的石崖。真正遇到敌袭,打是打不起来的,御敌靠的常用的绊马索和尖刺坑陷。可是这种招数有限,一旦暴露出一个,敌军绕开就可以了。
这百人驻军,根本不能防御,他们主要职责,是在这里作日常维护陷阱之用。
因此,刘之衍才会说,截取漠骨嶂,火攻是最有效的。摩罗人带一把特制的干草,引火后纵马跑入漠骨嶂,点燃驻扎的营帐,用熏烟把大晋驻军驱散,再挨个击杀逃亡的士兵即可。
蔺德水长着一副忧心忡忡的国字脸,听完应子清的安排,没有多问一句,低头去做事了。
应子清反而不太习惯,苍凛却说:“他们见都没见过京官,更别说是女官。跟你说话不哆嗦,已经算有胆识了。”
应子清擡起眼,果然发觉周围的士兵,跟接受检验似的,目光直愣愣的,小腿绷得笔直,大气不敢喘一下。
默了片刻,应子清问苍凛:“只有不到五十个士兵跟着你,你准备好了吗?”
苍凛笑了下,眼中有跃跃欲试的战意:“够了。”
漠骨嶂与边朔城隔着一段距离,遥遥望过去,那里有滚滚浓烟,升入纯净无云的天空。
想必那里的厮杀和进攻,已经开始。
这里听不到擂鼓的响声,但那“咚、咚”,一阵一阵沉闷的回响,有时会和心脏的跳动声交织在一起。即使听不到了,应子清仍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受着擂鼓声的影响。
这里也看不到城墙上站着的人,但她依稀感觉到那个高挑挺拔的男人,是如何漠然的观察脚下的战场。
按照之前的说法,摩罗人的进攻会持续一个月。
今天,是第一天。
苍凛与他的骏马看起来很兴奋,沿着漠骨嶂防线位置,奔跑巡视。
应子清牵着绯云骢慢慢行走,边看边观察。
营地很小,称得上简陋。
在附近走动和休息的士兵,脸上有着难以消除的疲态与麻木。在一个干涸苍茫的沙漠中,长年累月的驻守,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消耗。
蔺德水厚重的眼皮,愁眉苦脸地垂着,他向应子清走来:“不肖半个时辰,能按应少傅的要求布置好。”
应子清点点头,却叫住他:“蔺队正,你觉得此计如何?”
蔺德水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小的觉得非常好。”
应子清盯着他:“但你看起来很担忧。”
蔺德水连沉默也没有,眉间的纹路也没有丝毫松弛,他凝重又坦然:“因为我们只有不到一百个兵,这里面有不到五十个骑兵。以少胜多的战事,总是被人拿出来吹,因为这种事少得可怜。但真实的战场不是讲故事,摩罗人派来一百轻骑兵,就可以把我们全部毙命在此。”
原来,蔺德水与这里的驻守军,早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估计他们还在纳闷,为什么这位美貌的女官,会跑到这片必死之地。
应子清的目光仍然安静。
蔺德水继续道:“当然,能做点算点,比等死强。”
应子清用很笃定的声音,告诉他:“我们会赢。”
蔺德水其实早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经过战场的气息,一种内敛的锋芒与硝烟气。
她不是想当然,也不是在开玩笑。
蔺德水的心中,仅有微微的波澜后,眼眸又沉回原来的死寂:“借你吉言,希望如此。”
驻军的队正,是这种心如死灰的态度。应子清如何也轻松不起来,她把发丝挽在耳后,微微眯起眼。
白晃晃的毒日,升到天空最高处。
茫茫沙漠,一望无际,就像一幅凝固的画面,很久很久也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无聊,沉闷,在场所有驻军的心脏,跟擂鼓般,沉重而缓慢地震动。
远方有尖锐的反光,在沙漠上,细细闪烁。
应子清闭了闭眼,凝视太久,她总觉得多看几次,就会出现幻觉。
但再看过去,兵刃反光的数量变多。
摩罗勇士骑着马,在沙漠上扬起漫天黄沙,他们手中携带的武器在太阳底下,闪着冰冷的光。
“他们来了。”苍凛忽然说,“约有……千人。”
应子清心情无限下沉,蔺德水重重呼吸了下,随后,他像是听天由命,闭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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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晁寒山走到刘之衍身边,低声汇报:“应少傅带着苍凛去了漠骨嶂。”
刘之衍转过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