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生爬得慌不择路,几次险些滑下,好在虽有些狼狈,却也平安地爬到了树上。
三人便在高处,攥紧手里的弓箭,直勾勾地盯着那头跑得震天动地的野猪。
乱箭飞出。但那野猪鬃毛厚实,皮子更是刚硬,受了七八箭之后依旧活蹦乱跳。甚至比方才更狂躁,擡眼见到树上坐着的三人,疯狂地用獠牙顶撞李贵生爬的那棵松树。
李贵生双臂大张,抱住树杈子以免被野猪震落,口中连声叫苦:“怎么受伤的又是我啊。”
又觉得身下越晃越厉害,低头一看,那比他腰还粗的树干,竟被野猪顶出一个海碗大的缺口:“救命啊——我还不想死,秀婉呐——”
宋衍和沈猎户都在加紧射箭。奈何他们带的是竹箭,威力不比铁器。且野猪的皮子太过糙实,竹箭只薄薄地嵌入他的身体一点,于它而言并无甚杀伤力。
要不是沈猎户的一根竹箭射中了他的眼睛,极大地削减了它的力气,只怕这会子他已经把那棵松树顶断了。
李贵生口中念叨着李秀婉和孩子们的名字,一边向上苍祈求。要是能赐他一线生机,他这辈子一定发了狠地加倍对他们好。
沈猎户背后的竹箭快用完了。宋衍的箭筒里,也只余下最后两根。
危急关头,宋衍看了沈猎户一眼,射出手里的最后一支竹箭。之后便借藤条,将自己挂在上面荡了又荡,口中一边打哨,直荡到李贵生所在那棵树的邻侧。
果然此法有用。发狂的野猪,被藤蔓上晃动的人影吸引,掉了个头,改撞宋衍停驻的那棵树去。
李贵生得以喘息,将自己背后的箭筒抛给沈猎户:“阿叔,您准头好,您来。”
沈猎户稳稳接过箭筒,虽搭箭上弓,却叹了口气道:“竹箭不成了。要么只能耗着,把野猪耗到力竭,等它掉头走。要么得换个法子,用虎叉叉他的鼻子。”
鼻子,是除了眼睛之外最薄弱的地方。但野猪低头拱树,没人有法子贴近他的鼻子。这个法子风险太大,看着黑黢黢的二十贯钱在眼前狂舞,沈猎户既想赌上一把,又觉得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踌躇之余,却见对面的藤条上,笔直笔直地落下一个背着背篓的人来。
“宋郎君,停手。”
李贵生也见到了宋衍近乎失智的行为。他先是一愣,随后在宋衍飞快下行时,借藤条之势也荡到了他所在的那棵树上。
此刻的宋衍已经举着虎叉,将要触及野猪的身体了。他口中尖叫,试图吸引野猪的注意,却始终不见它擡头。
眼看自己难抵坠势,即将跌到野猪头上,宋衍抓着藤条的那只胳膊,被人握住了。
此时沈猎户用他的最后一根竹箭,射中了因低头俯身暴露出来的野猪蛋蛋。
野猪因此惨叫擡头。
宋衍的虎叉精准地瞄准了野猪鼻子,旋即接过李贵生丢下来的那柄,叉到了它的另一只眼睛里。
野猪双眼尽盲,在原地胡乱旋转,再没了先前的狂意。
三人在树上守着,直至它精力耗尽。沈猎户上前,给了它最后一击。
宋衍和李贵生纷纷跳下来树来。李贵生起先顾不上抱怨,这会子甩着拽他拽得快要脱臼的胳膊,嘟囔个没停:“秀婉还在家里等我,你不要命我还要命。野猪没了就没了,反正有山麂了,日后多来几趟就是。”
沈猎户也斥责他的鲁莽:“都说了性命要紧,我这第三个法子还没说出口,你就这样冲动地往野猪身上跳了。要不是贵生拉住你,我看你现在,已经被野猪给踏没了。”
宋衍始终没言语,他一心想着姜姀的竹编铺子,一时没约束住自己。后来也只同沈猎户和李贵生道:“今日之事,可莫要阿姀说起。只说咱们三人围猎,过程十分顺利。”
那两位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埋怨归埋怨,好在有惊无险,又有大收成。三人复杂的情绪散去,很快只剩下了喜悦。
等把野猪扛回去,叉腰站在溪边说话时,姜姀他们凑巧也回来了。
听兰英婶说起“竹编铺子有着落”,宋衍一开始还有些怔愣。后来再听姜姀把今日发生的许多事说了,顿觉恍然。
野猪、竹编铺子、小食摊,这不是喜上加喜加喜又是什么。只是这人手的问题……
他匆忙与姜姀道别,喊沈猎户和李贵生下山去:“我看这天渐渐有了暖意,这野猪放过夜怕是要不新鲜。咱们还是抓紧下去,送去肉贩子那里罢。”
“可方才不是说好……”
没出口的后半句话,被宋衍瞪了回去。李贵生只好灰溜溜地搭上野猪腿,“嘿咻”一声,使了把劲儿:“那走吧,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