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了允准能够去外头跑动,大的小的一下子都撒开了欢。人在前头跑,狗在后面追。李贵生这个不着调的爹还把驴子放出来遛弯。
溪边一片乱象,各个儿都玩得起劲。
姜姀拣了块不那么嘈杂的石头地坐下。算了算日子,已经是年后第五日了。
这阵子因着过年和生病,她没有构思新的竹编样式。因此闲坐下来,脑子不由得打起转来。
先前从县城里学来的流行元素,水墨画和收口包,都已经在竹编上实践过,反响都很不错。再要想想新的创新点子,脑袋空空,还真是没什么灵感。
做设计是个脑力活。旧的、前人做过的她不想复刻,毕竟谁都不乐意为满大街上能见到的东西买单。新的花样又还未在脑海中诞生,这种时候是最叫人难受的。
看着跑来跑去嬉笑玩闹的孩子们,姜姀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背后的一棵大树上。
果然生病还是对身体有所损耗。譬如当下,她觉得头脑不及生病之前清晰了,大约是得了上辈子谓之的“脑雾”,往往发生在病后短暂的几天里。
这种时候,其实不宜多想。要给大脑充分的休息时间,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说不定这刀磨着磨着,灵感就来了呢。
她笑着起身,拍拍屁股,左右张望了一番。
这一张望,就被眼尖的小果给盯上,招手叫她过去:“娘,一起来玩吧。”
他们在玩的游戏名为“老鹰捉小鸡”。巧了不是,姜姀也玩过,而且很熟悉。
怕她身体还虚弱,跑不了太快,孩子们一致提出,让她当小鸡的尾巴。
有母鸡与哥儿打头阵,再加上两个小鸡,霜霜和小果的共同保护,必不叫她这个小鸡尾,被李贵生这只老鹰捉去。
李贵生一声令下,“小鸡”们阵脚大乱,一顿瞎跑。姜姀跟在队伍的末端,被甩过来,甩过去,也跟孩子们一样,叽叽呱呱叫,还笑个不停。
另一头,一直没现身的宋衍,境遇就不像她这么舒坦了。
三家人里头,没一个藏得住话的。他与姜姀同塌而眠的事,也被沈猎户和兰英婶知晓了。
先是被沈猎户骂了一通:“病中做那事,不怕要命啊。胡闹。”
宋衍委屈得很:“阿叔,您说得哪跟哪啊。我可什么都没做。”
得知他什么都没做,三个人又觉得他不行了。将他团团围住,一人一嘴,都想知道当日发生的细节,好帮他参谋参谋。
怕说多了姜姀会害臊,宋衍只把自己种种的木讷行径告知了众人。
毫无意外,都恨铁不成钢,觉得他这个小将军,于情事上太过窝囊。
之后便收获了一个又一个的馊主意。
譬如:“给她送花,咱们女子不都喜好这种风雅美丽的东西么。”
又譬如:“不如送簪子,簪子好看。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那种上头嵌宝石,戴起来亮晶晶的。最好底下能缀点儿流苏,风吹来直晃荡。”
再譬如:“不如多来几只野鸡兔子实在。上回那野鸡,她不就收得挺开心的么。”
宋衍一个个否决:“都不行。我觉得这些东西,都不算阿姀真正喜欢的。”
三个人便又为了姜姀的喜好,叽叽呱呱地讨论起来。
嘈杂声中,宋衍想起了李贵生先前问他的问题。
他要是站在这儿,肯定投过来一对白眼,再骂骂咧咧道:“上回让你好好想想阿姀到底喜欢什么,你想了这些日子都没个准。这会儿我们一个个替你出主意,你倒好,这个不行,那个不好。要么你自个儿说说,阿姀到底喜欢什么东西?”
宋衍蓦地发怵。
外头的笑闹声鱼贯进了屋。李贵生故作发狠的声音铺垫在前,三个孩子和姜姀的笑声亘叠在后。这其中,姜姀的声音因着比李贵生的高亢,又比孩子们低沉,听起来格外突出。
她笑得爽朗极了。
也正是在此刻,宋衍心里忽地有数了。姜姀的前半辈子,童年凄惨,又遇战乱。跟着大堆流民,九死一生,从北方生生走到了南方。在白淀村与那陈三郎成婚后,依旧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她一直以来想要的,不过是自由、健康、平安,这些在他们的相处日常中都有提及。只是他自个儿把这些当作极寻常的事情忽略过去,以至于误以为,她心里头只想挣钱,再没有其他所求。
值得庆幸的是,姜姀最喜欢的东西,而今她已经拥有了。其他的任何一项,再添补进来,都是锦上添花。这般想来,眼前这仨人出的便都不算馊主意了。
思绪翻飞的工夫,三位军师也讨论出了一个结果。
李秀婉一拍掌道:“你俩而今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要我说,你可以不用时时在她面前晃荡,也甭琢磨她喜欢什么东西。最重要的是,你得让她惦记你。这趟下山,就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