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时,小果回来探望病中的娘亲,看到了床榻上不同寻常的一幕。
她娘亲,和宋叔叔,竟然睡在一起!
赶紧踮了脚,去看他们身上穿着的衣裳。要知道,她二伯和二伯娘每回睡在一起,身上都赤条条的。每到这种时候,大伯娘就会从她身后抄过来,同她说,家里要添弟弟妹妹了。
尽管后来这弟妹一直没见着踪影,但也在小小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刻印:只要男女在榻上光着睡,就能变出来弟弟妹妹。
于是巴巴地往门缝里头凑。
她娘亲和宋叔叔正背对着背。睡外头的宋叔叔,穿着麻色的夹袄,双手也搁在被子外头,现下看来是醒了,手指交叠在一起一下下地搅动。
睡里头的她娘,被宋叔叔挡去了大半。一动不动,似乎还没醒呢。
没打扰他们,小果一溜烟地跑开,跑回到溪对面的李贵生家里去。
李贵生一早在家门前扫雪。昨日午后,眼看放晴的天又阴沉起来,大雪转瞬落下,一夜过去,又结出厚厚的一层雪堆。
怕孩子们跑来跑去要滑倒,他专程收拾出一条道,还在上面撒了点儿盐,好叫上面结出来的冰层也跟着化去。
谁料还是眼睁睁看着飞奔的小果,在临到家门前时摔了一跤。
这一眼看得,可把他心疼坏了,赶忙丢了手里的笤帚,过去扶她起来:“没事吧?”
小果不哭不闹,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雪水:“没事。贵生叔叔,我跟你说一件事。”
李贵生便半蹲在地上,听她将屋里两个合衣睡着的事情娓娓道来。起初还讷讷的,后来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张得老大:“你确定没瞧错?”
“没有,保准没有。”小果信誓旦旦。家里就那么芝麻绿豆点大的地方,她熟悉着,哪能看错。
李贵生“哇”地一声大叫着跑开,给院子里正吃草料的驴子吓一大跳,擡起头,不耐烦地“咴儿咴儿”直叫。
“媳妇,媳妇!”
李秀婉系着歪歪扭扭的围裙,抄着铲子,连忙从灶房里跑出来:“咋回事?”
“大事,天大的大事!”
李秀婉左右看了下:“驴子跑了?”
李贵生喘气,摇头。
也是,驴子这不好好的在院子里么。
“狗儿没了?”
又摇头:“狗儿和与哥儿打雪仗呐。”
李秀婉没了耐心:“那你倒是说啊。干打雷不下雨,光放屁不带响。”
李贵生将小果的话原模原样地复述了。李秀婉的反应与他方才的反应如出一辙,要不说是夫妻呢,那瞪眼、张嘴,再哇哇叫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李秀婉的双眼生得比李贵生更大些。故而当下瞧着,一对眼珠子瞪得仿似要掉出来一般:“不对啊。郎君平日里,可不是这种会乘人之危的人呐。阿姀妹子病得那样厉害,连送去的鸡蛋羹都没吃掉,竟还有力气同他行这事?”
“小果说了,穿着衣裳的。”
李秀婉笑得脸酸:“你傻啊,这样冷的天,屋里又没点炭盆,不穿衣裳也不能够啊。再说了,衣裳是死的,人是活的。热了脱去,冷了再穿上,可不就是小果看到的那样么。”
两人操着贼溜溜的一双眼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道:“走,过去瞧瞧。”
夫妻俩带着小果往溪对岸走,与哥儿和霜霜见有热闹凑,也抱着动动巴巴地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站到了草屋的屋门边,愣是连人带狗谁都没吱一声。
打头的李秀婉正要趴门缝看看,忽地听见门里头似有响动,趁身子没歪还能收住势,赶紧往后撤了半步。
吱呀一声过后,门果然被推开了。
宋衍打着呵欠出来,一擡眼瞧见门前乌泱泱的都是人,吓得心上乱跳了一拍:“干什么呢这是?”
李贵生笑得讪讪:“来看看阿姀妹子病好些了没。”
“阿姀……妹子?”宋衍皱了眉,“往日都叫阿姀娘子,今日怎么叫得这般熟络,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你多心了。”李贵生忙打哈哈。
宋衍个高宽大,就像一堵人墙,往他身前一站,将屋子里挡了个严严实实。
李贵生只好顺着问下去:“烧退了吗?昨日喝的姜汤可管用?”
“应该是退了。昨夜里发了一身又一身的汗,一早起来额头就不烫了。不过看起来人还很虚,我便叫她继续躺着歇息,出来舀水,给她烧点粥吃。”
李贵生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那是好事。不过你怎知道她昨夜里发了好几轮汗,可是一直贴身照顾着,该不会一直在她床榻边上坐着罢?要真如此,那可真是辛苦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