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哲脸皮不自然地抽动两下,没笑挤笑,人的名树的影,锦衣卫手段有多毒辣,曹哲远在北平府也有所耳闻。
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迎上前道:“正,正是在下,不知大人来我们曹家染坊有何贵干?北平府布政使李彧是我姐夫,大人应当认识吧?”
蒋瓛面色越发冷峻,道:“通州曹家,私设印钞工坊,印制假钞,证据确凿,一个不可放过,抓!”
随着蒋瓛的一声令下,工坊中瞬间热闹起来,锦衣卫可不止蒋瓛身后那十几人,染坊前后左右共有五十多位锦衣卫,将染坊包围得严严实实,一个都没跑掉。
曹哲被抓之后还在大喊道:“大人!我姐姐是李彧的正妻,我姐夫是北平布政使,一定有什么误会,大人!”
可惜蒋瓛并没有理会,而是询问纪纲道:“可搜出了什么?”
“大人,印制假钞的工匠六人,印制假钞所用的器具、材料俱在,还有,还找到了自从工坊建立之后,产出假钞的账目往来!”纪纲说着,将账目呈递给蒋瓛,有了这本账目,就可追查到李彧与曹家的往来勾结。
蒋瓛紧握账目,目露精光,道:“好!即刻赶回北平城,留下人手将曹家上下给我看好了,案子结案前,谁都不准离开曹府!”
蒋瓛来到北平府半个多月,终于将假钞案查出了眉目,然而蒋瓛清楚,比假钞案要猛烈百倍的大案子,才刚刚浮出水面。
燕王府,又是一日宴饮,朱棣半闭着眼,轻轻揉着太阳穴,缓解着过量饮酒带来的不适感。
一旁的蒋瓛恭敬地奉上账目道:“王爷,臣已经将通州曹家染坊清查,曹家于染坊中私设工坊,印制假钞,印制假钞账目在此。”
朱棣随手翻阅了几张,越看越觉得心惊不已,他冷笑一声,道:“好个通州曹家!好个李彧,父皇与皇兄千辛万苦才将宝钞给稳定下来,没想到这群硕鼠竟然敢印制假钞,若没有查出来,他日假钞一旦暴雷,那整个宝钞体系将彻底崩溃,我大明也将动荡不安,这群人该千刀万剐。”
蒋瓛轻声说道:“王爷,假钞工坊里抓捕的人里,还有两个从金陵来的匠人。”
“金陵来的匠人?莫非来自宝钞提举司?”朱棣眉毛一挑,半闭的眼眸彻底睁开,通州曹家的假钞,几乎能以假乱真,朱棣思来想去,唯有宝钞提举司出了问题。
蒋瓛拱手,道:“王爷明鉴,那两个匠人正是来自宝钞提举司,皆以年事已高,离开了宝钞提举司,随后先返回家乡,小住了一段时间,后悄然离开前往通州曹家。”
朱棣闻言恼怒道:“宝钞提举司的匠人归乡,依旧属于官营匠人,怎可擅自离乡?当地的衙门都是死人吗?”
蒋瓛没敢搭话,从宝钞提举司,到当地的官府,恐怕都收了好处,才令两个匠人畅通无阻到了通州。
蒋瓛轻声问道:“王爷,曹家家主曹哲已经落网,接下来如何做,请王爷示下。”
“凡是账本上记录的,有往来的官员,不管大小全部缉拿!尤其是李彧、赵全德二贼,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贪婪狡诈!不可放过!”朱棣的回答斩钉截铁。
随着朱棣的一声令下,锦衣卫当晚便在北平城内动手。
李府,北平布政使李彧今日心情不错,朱棣来北平与他相谈甚欢,不日将返京,妻弟曹哲送来消息,染坊的“生意”兴隆红火,以后每年光分红,就可为李彧带来不下三万两的收入。
在大明当官苦!
李彧时常发出这样的感慨,他堂堂北平布政使,俸禄维持一大家子的开销捉襟见肘,他李彧不想想办法敛财,怎么养家糊口?怎么上下打点?怎么维持体面尊贵?
李彧哼着小曲儿,取出一封书信来,书信没有落款,但他清楚这封信的含金量。
“这次夏税,朝中有郭大人上下运作,少不得又是一笔丰厚的油水,嘿嘿!”
李彧越瞧书信越顺眼,喜上眉梢。
“我手中握着两株摇钱树,何愁家族不兴旺,何愁未来仕途不能再进一步?”
李彧正喃喃自语,书房的门“嘭”地被撞开,心腹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见状,李彧顿时眉头一皱,喝骂道:“没有教养的东西,谁教给你的规矩?滚出去!”
管家李福满脸张皇,“老爷,不好了!府外来了一群锦衣卫,要……要入府邸抓人!”
锦衣卫?抓人?
李彧心中一惊,手中的信都吓得落地,连忙叫道:“锦衣卫为何来本官府上?他们要抓谁?”
“为首的叫蒋瓛,自称锦衣卫指挥使,他说,他奉燕王殿下之命,来抓老爷您下狱!”
李福话音落下,李彧的脑袋“嗡”的一声,身子摇晃差点倒下。
人的名树的影,锦衣卫的凶名在外,还有燕王做靠山,谁能挡得住?
李彧一把揪住管家的衣襟,低吼道:“去!用一切办法拦住他们!快去!”
说话间,他推开管家李福,疯了一般冲到书架前,将暗处的书信等东西找出来,焚烧!
李彧不知道锦衣卫为何来找他,但他清楚,一旦锦衣卫抄家发现往来书信、账目,他和赵全德,以及所有依附在这条利益线上的官吏们,都要完蛋!
当李彧狼狈地焚烧书信的时候,不知何时蒋瓛已经来到了书房里,望着李彧,饶有兴致的说道:“李大人,读书人怎么充当起伙夫来了?可烧得痛快?”
李彧听见蒋瓛的声音,全身一震,他扭过头死死盯着他。
“蒋——瓛!你凭什么冲进本官府邸?本官乃北平布政使!”
李彧话还未说完,就被锦衣卫架起来往外拖拽,另有人扑灭了火盆中的火。
蒋瓛冷笑一声,拍了拍李彧的脸颊,道:“李大人,李布政使,你纵容妻弟印制假钞,联合京城高官侵吞税粮,还布政使?呸!”
李彧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他想不明白蒋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如何查清了他李彧的死穴。
当夜,李彧、赵全德,以及与两人交好,生意上有往来的人,统统被下狱。
随后,朱棣更是封了北平城,不准任何人离开。
而经过锦衣卫的加急审讯,几人都招了,数日后,朱棣派快马南下,由蒋瓛带着人手,将供词与证据送往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