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森林依旧阴翳蔽日。
当时降停抱着江余踏入时,藏匿在树影间的小鬼们纷纷瑟缩后退,只敢从枝桠缝隙窥视——那个总是暴戾恣睢的男人,此刻竟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般,一步步走向森林深处。
怀中的江余不会醒来。
时降停给了他最温柔的死亡:一场永不结束的安眠,没有痛苦,没有恐惧。
当那座歪斜的黑木宅出现在眼前时,屋顶已经塌陷了小半。时降停忽然低笑出声,想起江余曾嫌弃地说“丑死了”。
现在他也觉得,这房子确实丑陋不堪。
不过没关系。
等一切结束,他们可以一起重建。
不,或许该带他去更远的地方——江南的烟雨楼台,西域的黄沙落日,只要江余喜欢……
“我会永远带着你。”时降停低头与他额首相贴,“把你的骸骨做成项链,这样你就能寸步不离的陪我了。”
棺材是屋内唯一完好的物件。当时降停将江余轻轻放进去时,枯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腰间黑色匕首出鞘的瞬间,寒光在江余心口游走。时降停比划着最完美的下刀角度,却在最后一刻收手。
他忽然笑了。
还不是时候。明天,明天才是最后的期限。
不允许失败。
转身离去前,他布下避雷阵法的动作堪称粗暴。
没有人看见,棺材里那滴沿着江余眼尾滑落的泪,无人擦拭。
他根本没有睡着。
……
夜雾如墨,黑木林的枯枝刺破月光,在风中发出骨节摩擦般的脆响。
时降停斜倚门框,苍白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朽木。脚下群鬼匍匐,惨白的瞳仁里映出他嘴角扭曲的弧度。
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指。
鬼群窸窣分开,露出中间那个臃肿的身影——
是王伍德。
如今的王伍德浑身臃肿溃烂,表情痴傻中透着惊恐,模样恶心至极。
时降停怎么可能让仇人轻易死去?吞噬掉他的肉身后,又将魂体禁锢在山中,日夜遭小鬼啃噬。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时降停咧嘴一笑,鬼气森然。
“求、求您……”王伍德痉挛着磕头,额头撞在腐叶上发出闷响,“让我魂飞魄散吧……”
“别急。”时降停将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倾身,“还有很多人要来陪你。”
王伍德浑身一颤。
“那些关在精神病院的老师,很快会来和你作伴。”时降停幽然道,“你们不是常说,落叶要归根吗?送你们回山里,不好吗?”
他轻声道:“同学们也都想念你们呢。”
四周小鬼骤然爆出尖锐嘶吼,王伍德吓得魂体剧颤。
“这样吧,我也很仁慈。”时降停忽然说,“放你出山。”
王伍德猛地抬头,浑浊眼中迸出希冀。
“每杀一个人,就减一分罪孽。”时降停兴奋地前倾身体,“杀够十三人,我就放你入轮回,怎么样?”
“好!我干!”王伍德嘶吼着,几乎要扑上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将其他人拉入地狱,换他解脱。
时降停突然压低身子闷笑起来:“哈哈哈……”
“骗你的。”他抬起鬼气森森的脸,“你们一个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