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马车里的人没动,只是慢悠悠又吃了一颗葡萄。
沈招看了他半晌,了然挑眉,转身背对马车蹲下,微微弯腰,“陛下,踩臣下来罢。”
“看来爱卿的确有当马夫的天赋,一点就透,”萧拂玉一手抱着糖葫芦,一手搭在来福手臂上,踩在男人背上不紧不慢下了马车。
只是后边衣摆太长,下地时勾住了沈指挥使的脑袋,连带着男人一块趴在了他衣摆下。
甚至这厮还没打算起来,宽大的手死死握住他的脚踝,抬起脑袋这边蹭蹭,那边闻闻。
“……”萧拂玉朝前走了几步,扯回衣摆,回头不悦地睨着他,“沈招,你放肆。”
糖葫芦也凶巴巴地朝男人吠了声:“汪!”
“这可怪不了臣,”沈招若无其事从地上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灰,气定神闲道,“是陛下的衣摆勾了臣的头。”
萧拂玉扫了眼他这身狗都嫌的马夫衣裳,以及那张仍旧英俊逼人的得意面孔。
他不知看到什么,意味不明地勾起唇,从袖中摸出帕子,丢进男人怀里,笑着走远了,“擦擦吧。”
沈招疑惑低头,鼻尖一滴血正好滴在丝帕绣着的桃花上,血色无声晕染开。
“……”
旁边,来福翘起兰花指捏住鼻子,鄙夷地瞅了他一眼,跟着陛下走远了。
真丢人,也就能给咱们陛下当个马夫了。
……
青林河上,一艘画舫绕着桃林徐徐飘过,零落的桃花花瓣沾满了画舫的船底边沿。
船上丝竹之音幽远,一群白面书生立在甲板上负手吟诗。
船舱内。
“江兄,你说你老子的私塾教出来这么多甲榜进士,来日到了殿试怕也是大差不差,他怎么还把你往国子监里头塞?”一位世家子弟打趣道,“若你待在自个儿家里的私塾,说不准也能争一争甲榜呢。”
江子言闷头喝酒,面色有些阴沉,“谁知道他?”
顿了顿,又嘲弄道:“许是觉得我不配姓江,辱没了他私塾的名声。”
“行了,今日出来又不是喝闷酒的,”赵玉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我今日可是带来了好东西,你确定不看?”
江子言将信将疑跟着他避开人群,进了厢房。
赵玉合上窗户,将桃林春色统统遮住,神秘兮兮从袖中掏出一幅画,抽开画卷上的绳子。
画中红衣美人坐在一叶轻舟上,素手拨弄池水,旁边撑杆的男人被画师刻薄地画糊了脸。
“这……这画你哪来的?”江子言又惊又怒,“不怕掉脑袋?”
“要掉脑袋大家一起掉,”赵玉冷哼,痴痴盯着画像,“上次陛下微服私访与谢无居那厮一块去踏青,我正好也在京郊,就偷偷画了。谁知后来这画被旁人瞧见,就有人临摹了赝品在坊间流传,大家只知道这画上的人非富即贵,故而都不声张,只是私下里难免……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江子言疑惑。
“游春舫里的姑娘与兔儿爷如今都开始穿红衣了。”
江子言不可置信:“他们疯了不成?真不想要命了?”
“就是,疯了不成?”一道懒散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两人悚然抬头,还未看清来人的脸,就被从房梁跳下来的男人打晕踢到一旁。
男人捡起地上的画,垂眸打量,随即冷笑一声,将那小舟上的野男人撕成碎片踩在脚下碾了碾,而后将红衣美人那半折好塞进怀里,哼着小曲翻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