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叶,吹动了张大将军染血的袍角,魏子麟忽地咬牙一声冷喝:“把张将军擡回张府,择日厚葬。”
语毕,他猛然翻身下马,金靴踏地,步步如踏雷霆,震得四周御林军皆垂首肃立。
他大步朝前,面上仍有尚未掩尽的悲色,但那眉宇之间,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志得意满。
“退下。”他沉声命令。
走到沈星晚面前时,几个负伤暗卫立刻扑身挡在她身前,纵然血流如注,仍死死执剑不动如山。
魏子麟眸底浮出几分不屑,却并未立刻出手,眸光从那些浑身染血的暗卫身上逐一扫过,仿佛在审视着某种垂死挣扎的蝼蚁。
沈星晚冷冷望着他。
“怎么?你也是来‘保护’那个所谓的储君?”
魏子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摇了摇头。
他身形微侧,负手而立,眉眼讥诮。
“孤是太子,是东宫正主,名正言顺的储君,还需要去保护旁的什么劳什子‘储君’?”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分明字字皆是刀锋,把名正言顺几个字咬的极重,顺势将那十四皇子贬得一文不值。
沈星晚不动声色:“那你来做什么?”
魏子麟的笑意敛了几分,目光紧紧锁住她,语气突地缓了下来,却也更低沉:“若我说...我是来救你的,你信么?”
沈星晚听罢,冷笑一声。
魏子麟似是早料到她这反应,也不恼,只是眉梢一挑,不屑地扫了眼那些已是强弩之末的暗卫和侍卫们,冷声道:“这些人......还能护你几时?”
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
“你若乖乖跟我走,我可以考虑......放他们一条生路。”
沈星晚心头一震,擡眸看向他们。
他们伤势极重,却并无人退后半步,依旧牢牢护卫于她前方。
邢舟手中长刀横在她身前,血迹顺着刀锋滴落在地上。
他浑身是伤,却紧握刀柄死守在她身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魏子麟。
“王妃无需多虑,我等誓死守卫。”他嗓音低哑,带着血意。
沈星晚心头一紧。
她知道,邢舟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强撑,众人皆已是强弩之末,再战下去,只怕连命都要搭进去。
她眸光轻动,目光掠过院中那些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亲卫,又想起那仍藏于府中的十四皇子,心底翻涌如潮,死死咬住下唇。
魏子麟见她神色微变,便知击中了她的软处。
他挑眉轻笑,步步紧逼,语气愈发放肆:“晚晚,你别逼我......”
“我这人脾气也不算好。”
他眸中寒光陡现,指着邢舟等人冷冷道:“我先杀了他们,再绑你走?”
沈星晚攥紧拳头,眸底怒意翻涌,可终是擡眸看了一眼四周那些肃穆如铁的御林军。
那是皇宫直属兵马,唯天子可调遣。
如今能堂而皇之地被魏子麟带出宫来,且所到之处张氏兵马尽数噤声,这意味着这场宫变,他已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他已然无惧任何人,也不需再在乎那位‘储君’的生死。
魏子麟忽地探身,凑近她耳侧,声音低低的,像是恶意的呢喃,又像在引诱:“还不过来?要我拿燕景焕的头颅来请你么?”
他笑得恶劣,近乎阴毒,黑眸深处翻滚着得意的野心,像极了披着人皮的蛇,阴狠毒辣。
“晚晚,我都已经杀到这里来了,你说......燕景焕,他还能活多久?”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若毒蛇淬着剧毒的尖牙,狠狠钉入沈星晚的心头。
邢舟怒极,握刀的手狠狠颤抖,整个人几乎要忍不住爆冲而起,一刀斩下那张狂狞笑的头颅。
沈星晚擡手,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臂。
她微微摇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似蕴含着万语千言,像是在托付,又像是在道别。
邢舟身子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星晚,手中的紧握刀柄的指节泛白,几欲爆裂。
沈星晚垂下手,缓缓转过身去,没有再回头。
她擡眸静静望向魏子麟,眸光淡漠得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然后,缓缓迈开步伐,走向了他。
魏子麟怔了一瞬,随即眸底乍然浮出笑意。
那是一种终于得逞的骄傲快意,也是猎人终于收网的兴奋欣喜。
他伸出手,像是要接住一件珍贵的战利品般:“早这么听话,不就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