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善来之前,四爷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弘晖的病是从正院回来之后得的,去之前很正常,回来之后便开始不吃不喝,要不是身边的太监强硬地给他喝了些补汤,怕是都坚持不到现在。
提到这点,四爷更气了,主子这样,奴才竟然知情不报!
四爷叹了口气,他、福晋还有这府里的奴才都有错,对弘晖太不重视了。
舒善一愣,“四爷您什么意思?”
“您以为是我让弘晖病的?”舒善觉得这真是她听过的最滑稽的事情,“我可是弘晖的额娘,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我的依仗,是我的希望!”
“我害谁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弘晖。”
四爷揉了揉额角,点出了事实,“但弘晖就是从正院回来后便开始不吃东西了。”
“没有其他证据,我有理由怀疑是因为你。”
舒善面无表情地说:“那绝对是四爷您错了,我不可能害弘晖。”
现在弘晖昏迷不醒,也没人能说明原因,只能等太医来诊治。
太医在宫中,不比原先他们在宫里时的迅速,光是出宫的流程都要废一些事情。
太医好不容易来了,府医退后几步,将位置让给太医。
那太医一来就变了脸色,赶紧把脉,把把脉之后上银针,另外还用人参吊命。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太医这才擦着汗结束了治疗,但面上依旧没有轻松的神色。
“回禀贝勒爷,微臣观大阿哥的脉象,心思郁结,再结合太监们的说辞,大阿哥这应当是厌食之症。”那太医将自己得出的结论说出来,“微臣施诊之后稳定了大阿哥的情况,又用名贵药材进补,大阿哥的命是救回来了,就是...”
“就是什么?”四爷问道,但他知道,大概情况不太好。
太医摇头,“大阿哥本就身体不好,这次伤了根本,怕是对寿命有碍。”
舒善猛地站了起来,“你是不是诊错了?”
“福晋要是觉得微臣的医术不行,可以另请高明。”太医抿了抿嘴唇道:“以微臣的医术只能判断大阿哥活不过而立之年。”
舒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福晋!”
“福晋快醒醒!”
四爷挥了挥手,“将福晋扶到里面休息。”
整个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四爷道:“还有办法吗?”
那太医摇头,“微臣医术不精,贝勒爷恐怕要另寻高明。”
“那...弘晖呕吐的原因,太医可知?”
太医:“微臣说了,大阿哥心思郁结,这只怕和大阿哥心中所想有关,心病还须心药医,微臣无能为力。”
“大阿哥的身体要尽快好起来,这样以后才能好好调养,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四爷摆了摆手,“多谢太医指点,贝勒府里还有许多事情,只能让太监送您出去了。”
送走太医,四爷没有认命,又让人进宫,给康熙递牌子,想要请康熙专用的太医来诊治。
康熙是皇帝,负责他的太医医术最好。
事关皇孙,康熙也是急的,收到消息便同意了,直接让负责自己的太医出宫前往四贝勒府。
太医姓王,怀着忐忑地心情到了贝勒府,他早已收到消息,四贝勒府的这位皇孙身体已然到了绝境,上一位太医医治的不错,但后遗症不小,而他就是为了治疗这后遗症所来。
后遗症这个病,有轻有重,轻的只是有些影响生活,重的那可能会有碍寿命。
王太医还不知道详情,只希望没有到最严重的那一种。
然而等他到了贝勒府里,只凭借他对环境的敏感程度,他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想,恐怕就是最严重的那一种了。
此时的弘晖还处于昏睡中,王太医握着他的小手,给他把脉都忍不住心里发酸。
王太医的孙子和弘晖是一样的年龄,但被家里养的胖嘟嘟的,手腕能有弘晖的两个粗。
仔细感受脉象,王太医的心也在往下沉,此时确认了,就是他想的最严重的那一种。
王太医也没说谎,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四爷,“微臣只能尽力,但最多也就到不惑之年。”
四十岁...四爷闭上眼睛,这年龄逝去,也不算是早逝了,顺治帝才二十多岁便薨了,这样算来,四十岁也不错了。
“多谢太医,以后还要劳烦太医了。”
王太医摆了摆手,“这只是最好的情况,微臣丑话说在前头,也有可能熬不到那个时候。”
四爷起身,“多谢王太医,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贝勒爷不用多说,这是微臣的职责。”王太医道:“现在首要的还是让大阿哥吃东西,不吃东西便不能支撑他的身体,然而贝勒爷也知道,那是心病。”
“我们会尽快解开弘晖的心结。”四爷道:“还请王太医准备着。”
“是,那微臣便下去准备了。”
王太医才退下,四爷发现弘晖醒了,只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床顶,一言不发。
“弘晖醒了?”四爷柔声道:“弘晖饿不饿?”
弘晖慢吞吞地转头,“阿玛。”
“弘昐能告诉阿玛,为什么不吃东西吗?”四爷摸着弘晖的额头,嘴角勾住一抹弧度,没有一点怪罪,只有担忧,“阿玛很担心你。”
弘晖张了张嘴,脸上充满了犹豫,很明显不想提及这件事情。
四爷很快猜到了弘晖这样的缘由,他怕牵连到其他人,而能够让弘晖这样的人只有福晋。
是福晋做来什么?
“阿玛保证,不会惩罚任何人。”四爷道:“又或者弘晖能吃下东西,只要弘晖能好好吃东西,阿玛便不追究这件事情。”
四爷拍了拍手,一碗白粥端了进来,他端到弘晖面前,拿着勺子准备喂弘晖。
他不是第一次喂孩子吃东西,却是第一次喂弘晖。
弘晖本应该开心才是,但白粥刚到面前,他下意识干呕。
四爷将白粥放回托盘上,让人拿远。
“既然弘晖不能吃下去,那么让阿玛和弘晖一起解决这件事情,好吗?”
“阿玛保证,最后由弘晖来决定这件事情相关的人。”
弘晖动了动嘴唇,虚弱的声音传出,“真的吗?”
“真的。”四爷起身,从弘晖的书桌上拿起纸和笔,“弘晖要是不相信,阿玛可以写下来,签字画押。”
这是他和李知婉学的,他当时只觉得幼稚,但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主动用这么一招。
弘晖的心防慢慢松懈,慢慢讲出了他不愿意吃东西的原因。
时间回到几天前,弘晖去正院用膳,虽然是时隔几天才去正院,也是时隔几天见到额娘,但他的心中没有欣喜,还有无尽的沉重。
他完不成额娘的要求,他没有脸去见额娘。
抱着这样的心情,弘晖走的很慢,哪怕进了正院也不愿意让人通报,也是这样,他在走进正屋的时候听见了一些声音。
出于本能,弘晖停下了脚步,身边的太监想要出声也被他阻止了。
为了防止太监听见那声音,也因为那声音出自他的额娘,他特意让太监后退了几步。
屋子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李侧福晋的身子不好,本就应该让位的,咱们只是在汤里下点东西让四爷吃下而已,是补身子的,对四爷绝对没坏处。”
“到时候推出后院的一个格格,咱们不仅损了李侧福晋的面子,还能多一个帮手,那李侧福晋估计身子也没那么快好。”
...
屋子里还在继续说着,弘晖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只是一个少年,但该知道的东西他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屋里的嬷嬷那话很明显就是要给他阿玛下药。
最让弘晖生气的是他的额娘没有说话,那就说明她没有拒绝。
弘晖可以装作没听见,也可以冲进去质问,最后他选择了前者,他准备和额娘吃完这顿饭,但就是这顿饭让他对一切的吃食失去了感觉。
刚听了嬷嬷建议要在汤里下药,弘晖吃东西的时候便觉得不自在,吃的慢吞吞的。
见弘晖似乎是食欲不振,舒善给弘晖盛了碗汤,又夹了一筷子菠菜,“额娘知道你不愿意吃鱼,但鱼对你的身体好,还没有负担,额娘只能让人用鱼汤给你做菜了,还有鱼骨,听说鱼骨晒干后磨粉,加在汤里也可以补身子,这一桌子菜都是额娘特意吩咐膳房做的。”
就是这么几句话让弘晖彻底吃不下去了,他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只想呕吐。
弘晖不仅不愿意吃鱼,只要是和鱼相关的他都不愿意碰,更别提鱼汤还有鱼骨。
这些东西被加进他吃的东西里,没有一点点的痕迹,弘晖又想到了那个在汤里下药的建议。
从那一刻开始,弘晖不敢吃任何东西了,任何吃食在他的眼睛里都是那么的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