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热络地上前与他打招呼,显得特别殷切。他甚至低声诅咒给徐知宜下毒的人,反复央求陈警官一定要抓到投毒的凶手。
“咦?你是徐教授的亲戚?”这是陈晟第一反应。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沈肆会亲自出面,求他查案。
可谁知小古却说,徐教授是沈肆的朋友。
陈晟更诧异了。
他知道小古是沈肆形影不离的贴身助理,连他都派来给徐知宜端茶倒水,想必交情匪浅。
他不由地多上了几分心。
待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徐知宜时,陈晟更觉世事诡异。
上一次见面,这位年轻的女科学家还是他的疑犯。他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去她的实验室找证据指证她有罪。却没想到,第二天正要出发去实验室,就收到了电话,广州的同事告诉他,疾控中心销案了,是一场误会。
一转眼,瘟疫爆发,超级病毒疯狂肆虐,半年来人人自危,他审问犯罪嫌疑人都不得不戴着口罩。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倒下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也接连离开人世,他却无法逮捕这最凶残嚣张的连环杀手。在他以为自己也逃不过死神的镰刀时——这位他曾经的疑犯却力挽狂澜。
当他接受疫苗注射时,脑海里一直浮现的不是徐知宜在审讯室里,大口大口吃盒饭,满嘴油光的样子;就是她痞痞地蜷在椅子上,凶狠吸烟的神情。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跟他认识的人炫耀,他是认识这位徐教授的,还请她吃过饭。
第一次见面,她因为连续实验而导致体力透支晕倒。他不得不跟着她去医院输液补充能量。
而此刻再见,她又是在病房里。
“徐教授,你好像和病房特别有缘。”他忍不住调侃她。
她更瘦了,好像随便从那里刮过来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走。她的脸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女人该有的青春光泽,反而从肌肤的里面透出一股颓败的灰。这次中毒,令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伤,可以说她的身体就像一艘到处都在漏水的船,而医生能做的就是给这艘船不断打上补丁。但补得再好,也没可能恢复如初了。
他有点可怜她,年纪轻轻身体就损耗成这样,便也迁就她,在病房里就做完了笔录,最后一个问题,是他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徐教授,你能说说上一次,你冒名偷取血样的事情吗?凭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我知道那不是一场误会。我是沈肆认识很久的朋友,这次也是他出面找到我,替你报警的。不信你问沈肆本人。你可以相信我,我会保密的。”
徐知宜看着他的眼睛,决定说实话:“是沈肆的一个朋友猜到,在广州有超级病毒出现,沈肆拜托我去弄点血样回来研究。我就是根据那次的血样,提前捕捉到病毒,做出病毒基因测序的。——没有那一次,疫情还会更加恶化。”
陈晟揭开疑惑,立即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经过大量的走访、排查,他们发现徐知宜的世界极其狭窄,她几乎们没有什么朋友、与家人关系也较为疏离、唯一的闺蜜江纯一已经三周没与她见面了。而她的母亲更是在见到陈警官后才知道女儿被人投毒了,匆匆赶去医院。学校里的老师与她除了工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学生们提起她都当她是偶像,说起她被投毒更是义愤填膺。连方鸣也接受了调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也无爱恨纠葛,找不到任何疑点。唯一有悬念的地方,是她与沈肆的关系,显然不是剧组顾问这么简单,但沈肆与她见面时,她已经毒发,也能排除在外。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然而事情在两天后急转直下,出现了震惊所有人的大反转。
原本大家都在议论,全靠朱凌通宵实验,找出秋水仙堿,救了徐知宜。院长还就此事公开赞誉了朱凌这种爱重同事的做法。
可谁知,警方却在朱凌上课时,从课堂上带走了朱凌,请她协助调查。
一时间整个生物系都炸了锅。
有人从警方内部探听到消息,说是找到了朱凌陷害徐知宜的证据。
任飞飞、冯令达和一众徐知宜与朱凌的学生聚在一起各自为阵,叽叽喳喳闹翻了天。
有朱凌的学生说,朱教授一向看徐教授不顺眼,又频繁被徐知宜抢走风头,怀恨在心也是难免。
可任飞飞却不相信,她说如果朱凌存心要害徐知宜,就不会救她。
但也有人认为,朱凌可能是投毒后,怕真搞出人命,又后悔了。不然怎么她一下就能准确地找出秋水仙堿来。
一时间学生们分成两派,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特别是徐知宜的粉丝们,甚至冲到院办去,要求立即给朱凌停职。
直到被审讯室雪白刺眼的灯光直射着眼睛,朱凌才反应过来,她是被怀疑了。
她愤怒地盯着坐在她对面的陈警官,负责记笔录的小伙子有点不耐烦,一连声催她早点交代。
她不知道她能交代什么?
她想,如果换了徐知宜,她一定会拍桌子发火。
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硬端着一贯示人的斯文有礼,温声细语地回答,她什么都不知道。
陈晟盯着她的眼睛,足足三分钟。然后啪地一声,将一张打印的A4纸拍在她面前。
朱凌只瞄了那张纸一眼,脸色顿变。
那是一种,突然在摩登都市里,看见远古时代的洪荒怪兽时,才会露出的惊骇诧异的表情。
那张纸上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