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别动——”徐知宜忽然一把拉住沈肆的手臂:“你受伤了!”
沈肆低下头,顺着徐知宜的视线看过去,原来他的右拳关节上全是血迹。只是血迹已经干涸,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痂。
“啊!”沈肆这才发现,不光手背满是玻璃碎片的划伤,穿在身上的那件羽绒外套,也被玻璃划烂了,羽毛爆开,正争先恐后的钻出来。
“必须把这个算在秦焕头上!”沈肆咬牙道。
“家里有外伤药吗?我好人做到底,给你清创吧。免得有玻璃碎渣嵌在肉里。”徐知宜无奈地叹口气:“看在你今天救人一命。”
翻出医药箱,沈肆乖乖站到浴室的洗手台前,任凭徐知宜摆布。
他很快发现,清创其实是一项酷刑。
徐知宜先用酒精和碘伏交替替他冲洗伤口,然后用棉签沾着碘伏,将原本已经结痂的伤疤浸软、一点点揭掉、拨开……果然伤口里嵌进细碎的玻璃渣,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看——”她用镊子夹住那里小小的碎玻璃渣:“不弄出来,你的手会化脓溃烂,说不定会截肢……”
“难道你的教授职称是靠危言耸听得来的?”沈肆一边吸气忍痛,一边鄙视徐知宜。
他一错眼,忽然瞥见镜子里,捧着他的手,细细拨弄的女人,他们挨得那么近,几乎头碰头,她的呼吸就轻轻触在他的手上,融进他暴露在外的脆弱的血肉中。
也许,她也没那么讨厌。他不知不觉放松了背脊。
“你在看什么?”徐知宜猛然擡头,差点撞到沈肆的鼻子。
“喂,你小心点,撞坏了你可赔不起。
“知道你靠脸吃饭……咿?你耳朵后面……”她忽然不由分说,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的头按到自己胸前:“……划破了,好长一条口子,天啦,你居然没感觉到痛?你不光演技迟钝,原来连痛觉都这么迟钝啊?”
沈肆的头被徐知宜死死按住,凉沁沁的药棉立即涂上了他的耳后,随着耳后的刺痛传来,他的视线被迫一直停留在她的胸前,看着她的呼吸带动胸前微微的凸起,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没准儿,我们俩的命运真是绑在一起的。你看,你摔跤了,我也跟着摔一跤。你膝盖受伤了,我也马上被玻璃扎。也许你死了,我真的得跟着死……”沈肆忽然叹道。
“你是属乌鸦的嘛?难怪成天穿一身黑。”徐知宜抽手啪地猛拍了他脑袋一下,狠声说:“你怎么不说,你发财,我跟着发财。都穿黑,你好歹跟人家喜鹊学学啊。”
沈肆脑袋被猛拍了一巴掌,刚想发火,却又被她的话逗乐了,闷头直笑。
随后,徐知宜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连搭在浴缸外的那条伤了膝盖的腿,也用热毛巾仔仔细细擦干净。奔波整夜,她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疲倦,这缸热水救了她老命,她几乎想要泡在里面一觉睡到天亮。
浑身清爽的她,套上沈肆的T恤,长款的T恤穿在她身上遮住半个大腿,倒像条短裙。她浑不在意地用药棉给把自己手上的擦伤,重新消毒、上药、贴上药纱布。
浴室门开的时候,她整个人裹着热腾腾的蒸汽、带着沈肆熟悉的沐浴液的香味,从里面走出来。裸在T恤外的颧骨上、手掌上、膝盖上、到处都贴着纱布,像个打满补丁的破布偶。如果不是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得找不到一点受伤后应有的脆弱,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差点就要生出几分愧疚了。
沈肆上下打量徐知宜露在T恤外的两条光裸的腿,她一派云淡风轻,完全无视他刻意流露的视线。
“你倒是不拘小节……”他向前趋近,意味深长的感叹。
“人类社会初期,男人女人都不用穿衣服,也不见谁羞死了。生命的本质从来都一样,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现在是原始社会吗?文明两个字已经发明好几千年了。”沈肆不认同她惊世骇俗的见解。
“可人类也并没有长出第三条腿来,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多出了更多男盗女娼而已。”徐知宜昂起她略微外翘的下巴,神情间不自主就带出点睥睨众生的味道:“连性那么自然而然由荷尔蒙催发的动物本能,都能变成交易。”
“我不是秦焕。”沈肆鬼使神差地说:“你放心睡觉吧!”
“我也不是14岁未满!”徐知宜回敬,又回眸得意一笑:“而且——我跆拳道黑带。”那一眼光华溢动,像蒙尘的宝石上卷过细细的风,窥见那阴翳下的真相。
她一点也没有觉得沈肆会对她图谋不轨。能为自己的死对头,放低姿态,求人救命的男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借宿者,她甚至主动替沈肆用保鲜袋,将受伤的右手包起来扎好,以免伤口感染。
这份细心,令沈肆动容。
等沈肆冲了淋浴出来,徐知宜已经躺在了沙发上,身上盖着他的厚羊毛毯子,头埋在枕头里,眼睛闭着,睫毛匍匐下来,似栖息在花蕊中的蝴蝶收起了翅膀。
沈肆笑了一下,关了灯,一头栽倒在床上,妄图马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