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女儿或孙女被卖去做了什么,那他则是不关心的。
幸好整个上河村都没发生这样的事情,甚至男孩女孩们念书都没有停。
“啊嚏!”汤小米站在院子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摸摸手臂,被秋阳晒得暖暖的啊,不能是感冒了吧,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是有人背后惦记上她了。
她家肯定是不会卖女儿的,汤大强和陶秋菊是宁可把自己卖了都不会卖女儿,再说远远还没到这一步。
甚至他们连粮食都不打算卖,手里还有钱交税,粮食对他们而言更珍贵。
此外还要额外买点粮食,如今卖了田后,自己种的不够吃了,都要靠买,索性这一次多买一点。
算了一下,自家的粮食不卖的话,也只够吃到明年七月份,距离明年秋收还有两三个月,便又以四文五的价格买了五百斤。
“如今种田是真的不划算啊,这税太重了!”汤大强不由得感叹道。
“可是我们农民不种田又能怎么办!”汤显祖说道,他家刚卖了500斤给汤大强家,差不多就凑齐了要交的税款,可粮食少了一大截。
此时两家人正站在院子里说着话,脸上都是心痛和不舍。
“要不你们也把田卖了吧!反正种着也是t给官府种的,自己剩下的不多了。”陶秋菊劝说道,想借此劝他们卖田算了,后面好随时能南下跑路。
眼见着自家这边进展还在预期内,完成了秋收又顺利卖了田,一家人的身体也稍微得到修复,只族人那边,还是丝毫没有找到突破口。
他们多次有意无意地提到卖田南下之事,都被别人认为是天方夜谭,压根儿想都不敢想,只以为他们是开玩笑,都没当真。
可现在又不能说得太直接明显,一家三口不由得有些着急,这不就赶紧借着秋税重的情况劝说几句。
可坐在一边的陈氏听了则连连摆头,“那可不行,我们不像你们是有本事的,你们总能能想别的法子挣钱买粮,无论是你去给别人看病,还是卖草药,还是大强制作的竹椅子,或者水力磨坊那边,你们总能有点别的收入,所以你们卖了田这心里也不怕。”
“我们家不一样,我们全家人的吃的,可全得从这种田上面来,再不划算我们也只能这样,不种田可就要更加挨饿了。”陈氏苦着脸继续说道。
她向来是乐观开朗的性子的,可如今也觉得心里发苦,尤其她家还有婆婆常年要吃药,哪怕汤显祖时不时去镇上找点活干,或者进山打猎,交这么高的税之下也是日子越发艰难。
可一旦卖了田,他们的日子将会更艰难。
比如现在有十亩良田,辛勤劳作一年后交完税还能有八百多斤米可以吃。
假如卖一半只剩五亩田的话,交完税就只有四百多斤米可以吃,其余要吃的都靠买。
没有别的收入的话,卖田的钱买米吃又够用几年呢?等再过几年这卖田的钱用完了,一家人可真的就要勒紧裤腰带齐齐饿死了。
所以汤显祖和陈氏才连连摆头,显然是想明白里面的门道的。
至于拿着钱去做生意之类的,他们更是想都不敢想,没有背景和手艺,做什么生意都难。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去生活?”陶秋菊试探着问道。
“换哪里?北边比我们更乱,没听大湾的人说的嘛,那边税负更重,还有战乱流匪,要不是过不下去,他们怎么可能上千里跑过来。”汤显祖说道,只觉得这陶弟妹问得比较幼稚。
“再往南呢,会不会好一点?”汤大强接过话问道。
“再往南可就出了大梁地界了,是个什么光景一点都不知道,可不敢随便去。”汤显祖说道,
“现在我们这里税是又重了一成,但勒紧裤腰带还能活下去,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听到这话,汤大强和陶秋菊只得沉默。
“咳!不说这个了!”陈氏见气氛凝重下来,赶紧转移话题说道,“话说你们家咋买这么多粮食?你们家之前收的都没卖,又买五百斤,这么多粮食咋吃得完啊?不怕放烂啊,明年又有新粮出来了。”
她是以自家情况类比,他们家五口人,一个月只要吃五十斤米,只以为汤小米家最多因为多两个人,一个月稍微多吃个十几斤罢了。
实在是没想到人家七口人,一个月要吃两倍以上,尤其随着几个孩子不断长大胃口越来越好,他们家一个月一百五十斤米都才勉强。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汤承武现如今一个人的饭量就不是一点点。
陶秋菊自然不会说自家顿顿都是吃干饭的,如今她家伙食好,别人都是不知道的,哪怕偶尔被撞见了,也只以为是少数时候这样吃的,这便是位置偏的好处。
没理由太高调,别人不知道最好,因此哪怕对亲近的人家,他们也是不轻易透露的。
面对陈氏的疑问,她只是说自己家如今田少了,所以要多存一点粮食。
陈氏点点头,她就随便一问,也没深想。
“哎,田少了,这事情可没少,还是要想办法挣钱买更多的粮食才是。”陶秋菊感叹道。
另外几个人纷纷点头,实在是生活艰难啊!
交完税,大家马不停蹄地忙起来秋种,这秋种必须安排好了,不然可就要饿更长时间的肚子了。
汤大强和陶秋菊也是火速去翻整田地,他们准备把剩下的五亩田大部分种上冬油菜,当地叫做寒菜的,是一种中熟品种,需要在9月下旬至10月上旬之间播种好。
这种油菜相对冬产量高,且易栽培,是夫妻二人精挑细选一番后决定的。
刚好他们家现如今每日用油大,之前炼的猪油眼见着快见底了,又要花钱去买,菜籽油种出来后这笔钱就可以省下来。
交完税又买完粮食后,他们家里的银钱就只剩下20两不到了。
实在是花钱如流水啊,这眼睁睁看着手里银钱越来越少、坐吃山空的感觉着实糟糕。
如今椅子订单也没有了,大湾汤氏忙着开荒,忙得晕头转向,压根儿没有功夫考虑家里坐的椅子的事情,每家有三把勉强够用了。
只唯一水力磨坊那边每日还有点收益,现在一天石缸里面积攒的大米能稳定在六斤左右,分到他家的有三斤。
这是如今农忙,大家就还舍得,再加上大家手上积压的大量新稻没磨,等忙过去之后,要磨的稻子也处理完了之后,这收益应该还会持续下降。
日后能稳定在一天一斤左右就不错了。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他们总是不嫌弃的,积少成多也能给家里省下不少买粮钱。
但另外也得琢磨其他的开源途径了。
首先想到的便是家里炮制好的草药,不知道能够卖多少钱。
按照计划,他们打算最近就去沛县县城一趟,看看那边的收购价格,另外也打探下县城那边的情况。
从汤小米家去沛县县城,得先走路大半个时辰到河口镇,然后从河口镇坐船。
河口镇的地势较高,好几条大河从这边发源,因此无论向东北去沛县县城,还是向东南去治所彭城,都是顺流,差不多都是两个时辰能到。
坐船两个时辰,在如今算是快的了,对于动辄走路就是两个时辰的情况来说。
只是这坐船可是要不菲的船费,因此一般人轻易不会去坐。
哪怕有时候沛县县城或彭城的一些农副产品收购价更高,但算了路费进去的话,也会显得不划算,因此绝大部分人只在河口镇范围内活动。
按照汤小米她们打听到的,从河口镇码头坐船去沛县县城的话,一个人的船费便要二十文,来回则是四十文。
三个人的话,来回一起船费就得一百二十文,着实不少了。
可她们主要还是想出去看看情况探探路,所以便忍痛决定一家三口都去。
带上汤小米则是想要让她对照下这真实的沛县,和历史上的沛县到底有什么差异,以此判断今后南下的路径是不是也同样会有偏差。
这天一大早,交代好四个崽崽,他们一家三口正要出发去县城的时候,突然从村子中央传来一阵又一阵紧急的敲锣声,声音之大,直震得三人顿时止住了脚步。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敲得这么快这么急。”汤大强疑惑道。
他现在也会听村里的铜锣声了,一般都是从村中间的族长家发出来的,越快越急声音越大就说明情况越紧急,大家则要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去那里集合开会。
三人赶紧放下身后的背篓,往族长家赶去。
路上赶到了同样脚步匆忙的汤显祖和陈氏二人,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大清早的,我们刚准备去后山锄下草的,就突然听到铜锣声,赶紧放下锄头就赶过来了。”陈氏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们也正打算出门,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啊?敲得比上次同州族人们来的那次可急多了。”陶秋菊满头问号。
“这税都交完了,我们村可是在时限之内就交完了的,一粒米都不带差的,还能有啥急事呢?”陈氏也是摸不清楚头脑。
几人加快脚步,匆匆赶到族长家院子里,只见不少近的人家已经到了,各家来的都还不止一个人,正在交头接耳。
可大家都是一脸困惑,只得转头看向高桌子上的族长汤望河。
汤望河日常温和慈祥的脸上,全是黑沉和凝重。
众人的心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