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大强领到人后,热情地把人往家带。
“我们家一个女儿四个小子,女儿是老大叫汤小米,大儿子和你家天宝差不多大,二儿子和三儿子是双胞胎和你家凤儿一样大,老小今年刚三岁。”
汤大强一边帮提着包裹,一边给人家介绍着自家的情况,汤显州边听边点头记下。
见坠在后面的两个孩子有些拘谨,汤大强又接着招呼道,“天宝、凤儿是吧,我们家孩子都可热情了,一点也不淘气,你们去了尽管和他们玩儿,我让他们带着你们去捉鱼,我们这边河里可多小鱼了!”
听了这话,汤天宝的眼神不禁亮了亮。
这几天汤显州忙着跑各种文书,根本没来得及给两个孩子收拾,只见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也脏兮兮的,只一双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透露着几分活泼劲儿。
说着话很快走到村尾,汤大强率先进去给家里人说明情况,留汤显州父子女三人在外面稍后。
“爹,我们接下来就住这里吗?”汤凤儿小声地问道,看着院子里爬出来的牵牛花,她不禁有些喜欢。
这牵牛花长很久了,最近大搞清理,汤小米没有把它们扯掉,而是让它们顺着篱笆继续往上爬。
最近刚好开花了,密密麻麻挂满了一片,煞是好看。
汤显州显然没注意到这种细节,只点点头说道,“对,我们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边上我们自己的房子修好了就搬过去。”
随即交代道,“你们和人家好好相处,不要随便吵架打架。”
汤天宝和汤凤儿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陶秋菊热情的声音传来,“快请进!快请进!”
人未到声先至。
“哎哟!这是天宝和凤儿吧,长得可真俊,快进来吧!”她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汤承武和双胞胎也是热情地跑出来,迎接新朋友。
刚听他们爹介绍情况,几个孩子差点没听哭。
此时待人就热情得不行,又是帮忙提东西,又是端热水,又是让出芦苇席子,进进出出好一阵忙活,一旁的汤小米根本插不进去手。
陶秋菊把空的那间房间让给了他们,还细心地给他们搭了新的架子床,找来了晒得蓬松干软的稻草铺在床上。
汤承宝更是把他最喜欢的竹编小鸟都拿出来了,送给了刚来的小姐姐汤凤儿。
这小鸟是汤大强得闲编给他的,身体是由许多细长的竹条编织而成,线条流畅,呈现出轻盈灵动的感觉,非常可爱。
汤承宝非常喜爱它,睡觉都要抱着,轻易都不让几个哥哥碰的。
这会儿却直接让给了汤凤儿,小小的人儿笑得软软糯糯的,直逗得抿着嘴、紧绷着身体的汤凤儿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就连一直拘谨的汤显州父子俩都放松了许多。
“我们这家实在是有些简陋,还请你们多担待啊!”汤大强搓着手,歉意地说道,这间房空荡荡的实在是拿不出手。
这汤显州也是个粗壮个,满脸的胡子都没有剃,赶紧说道,“哪里哪里,我们这些天可没少睡野外,如今能有片瓦遮身就已经很感谢了,哪里会觉得简陋!”
汤天宝和汤凤儿也连连点头,睡野外的时候最怕遇到狼,他们之前就遇到过一次,好几个族人都被狼咬伤了,才把狼群赶走。
那一次可把大家吓坏了,从此对野外都有了心理阴影。
知道这些故事后,连向来胆子大的汤承武都不禁悄悄和爹娘姐姐感叹道,“天呐,我听说他们还遇到狼,还咬死了人,另外路上还有好多人病死,说死了一百多人呢!出门在外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汤大强、陶秋菊和汤小米听到这些,对他们的南下也不敢太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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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肯定比她们想象的还要艰难,毕竟如今可不比后世有发达的交通和通讯。
安置好汤显东父子三人,又盛情邀请他们一起简单吃了顿晚饭后,家里才总算再度安静下来。
热闹了一整天的上河村也慢慢恢复了宁静,人声逐渐消退,只时不时的青蛙叫和狗叫传出来。
见孩子们都睡着,汤大强三人则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我们还是不要太着急走,先不说族人,就我们自己的准备也要做得更充足一些,田产不是那么容易出手的,另外小承宝还那么小,多养个一两年等他稍微大一点出发更稳妥。”汤大强沉思后说道。
陶秋菊和汤小米点头赞同,是这个道理,之前想得太简单了,真正要远途行走的话,他们要做的准备还很多,毕竟如今可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的交通和通讯。
“要不干脆等明年年底或后年开春再走吧?中间看是否能找到机会劝说族人们一起离开,要到那时候他们还不走的话,我们便只能先行离开了,你们看看可行?”陶秋菊提议道。
哪怕后年开春,也就是公元922年的年初,距离大乱还有一年多,时局应该还行,那时候走都完全来得及,那时候小承宝也快五岁了,另外两人自然同意。
那接下来便是为十八个月后的离开做准备了,除了卖田筹钱攒钱之外,还有一个大项便是把几人的身体都再养得好一点。
如今听说了同州族人们的故事,他们深深意识到,逃难路上,不仅担心遇到各种劫匪坏人,也怕各种疫病,所以身体素质一定要好。
如今几人虽然行动自如,但内里都还很虚弱,无论大人小孩都需要好好补一补。
“这养身体,还是得吃肉,增加蛋白质和脂肪摄入量,光吃米饭仅仅是碳水化合物还不够。”陶秋菊忧愁道。
可来这么久了,就吃过一次小鱼干和后面意外得来的野鸭蛋,根本没有油水可言。
“我正想找机会去山里一趟,如今正是猎物正肥的时候,看能不能有所收获,原身熟悉山里的路,还会下t套子布陷阱,我学着弄一下。”汤大强道。
陶秋菊同意道,“正好我也想去山里找找草药,如今种植怕是不行了,种植需要周期,时间来不及了,但多采一点拿去卖也好。”
“只是这山里不会有危险吧?有猛兽啥的?”随即她又担心道。
“这徐州境内就没有太高深的山,更别说我们这后面了,之前都猎的是兔子、野鸡、竹鼠之类的小型动物,野猪都很少看到,老虎熊这些压根儿就没见过,应该没啥大问题的。”汤大强安慰道。
一边走神的汤小米没注意到,她爸妈正在商量的进山,可没有计划带上她。
不过接下来他们都没有机会进山,因为都忙着帮同州族人搞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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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虽然家里多了三个人,但对汤小米一家的生活影响不大。
无论陶秋菊如何劝说,那父子女三人愣是不肯和他们一起吃饭,坚持单独开火,便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他们除了在汤小米家睡觉和做饭,其余时间都是早出晚归,一整天都恨不得在宅基地那边忙着修房子。
就连汤天宝和汤凤儿,都日日在工地上帮忙,大人们挖地基,他们这些小孩子就捡石头、挖沙子,俱是忙个不停。
无论男女老少,眼神里都全是对自己新家的渴望。
搞得想和他们玩耍的汤承武几兄弟都找不到人,然后就演化成他们也去工地上帮忙了。
村里其他家里的孩子大都如此,纷纷都去帮忙了,和同州汤氏的孩子们一起,在那一片帮着大人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因此这两支汤氏,率先是孩子们融成了一体。
再就是大人们,忙完家里的活计后有时间,也都会过去帮忙。
那一片之前都是荒地,如今要拿来做地基,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挺多。
首先便是上面的荆棘杂草都要挖去,露出
用绳子和木杆来测量好测量高度和距离后,大家便纷纷扬起锄头开始平整土地,把高的地方挖平一点,再把低的地方填实一点,每一锄头下去,都伴随着笑意和汗水。
后面还有繁重的夯土及挖地基工作,不过人多力量大,大家齐心协力之下,行动倒也迅速。
一时上河村边上那一片,几百号人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
很快,一栋栋简易的茅草房就竖立了起来,让汤小米见证了一把什么叫上河村速度。
要不是建筑工具限制,这些人估计不会比传说中的深圳速度慢吧,她不由得悄悄感叹。
大家都希望赶在九月农忙之前彻底弄好,这样不用耽搁后面的秋收和秋种。
汤大强和陶秋菊都帮着去挖了好几天地基,这才着手准备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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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们竟然不准备带我!”这天一大早,吃过早饭两人准备出发,被汤小米拦下。
看着女儿气愤的眼神,汤大强不由得哂笑,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第一次去,害怕遇到什么危险嘛,所以我们两个大人先去探探路。”
陶秋菊也试图讲道理,“是的啊,你爸原身之前去过,但毕竟不是亲身体验,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担心反应不及时啊,你如今还小,这小身板儿可不敢经受什么不好的。”
没想到二十年后,还有机会体验女儿如此黏糊自己,两人均是有些不习惯。
要知道这孩子自从上小学后,对爸妈出去做什么向来都不感兴趣,尤其是走亲戚之类的,叫都叫不动的。
而现在,每天一没看到人影就心底着急,更别说这次两人进山不打算带她,直接让她炸毛。
听了爸妈讲的道理,汤小米理智上明白,但情感上万万不愿意接受爸妈一起离开,因此只好拿出小时候的耍赖功夫,“我不管!我一定要一起去!你们不能丢下我!”
她突然有了非常强烈的分离焦虑,尤其是一想到爸妈两个人都离开自己,就浑身格外难受。
眼见着她都要撒泼打滚儿了,陶秋菊不由得好笑地说道,“咋越活越回去了,我记得你就十个多月的时候有强烈的分离焦虑,那时候我一走你就嚎啕大哭,再大点后就没有这种情况了,每次我们出门去上班,你可都是乖乖和我们说拜拜的,后面再大点上幼儿园也是园里最坚强不哭的小朋友的。”语气颇为哄小孩似的。
“我不管,现在情况不一样,你们不要抛下我,我也要一起去!哪怕被狼吃了我也要一起去!”汤小米继续假哭道。
汤大强最受不了她哭,连忙答应道,“好,那就一起去吧,你几个弟弟我们托付给隔壁陈氏去吧,你一起去!”
汤小米这才转哭为笑,在她妈取笑的眼光中,泰然自若地去取了自己的小背篓和小镰刀,快速就准备好出发。
这小镰刀还是上次在镇上杂货铺里专门买的,刀身较短,刀刃较薄,小巧轻便,很适合小孩子使用。
汤小米对它喜爱不已,去哪里都恨不得带着。
“等后面挣到钱了,我还想买一把匕首,就上次在杂货铺里看到的那种,双刃的,尺寸比较短适合我如今的手掌大小和力气。”她比划着说道。
如今她的不安全感日盛,竟然比刚来的时候还要强烈。
刚开始可能是无知者不畏,可随着越了解如今时局形势,越亲身听到和看到各种真实情况,她的心底越是觉得慌乱,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充满了恐惧。
在现代的时候,她不用担心会饿到,无论如何混口饭吃还是能做到的。
更不用时刻为安危提心吊胆,尤其是生活在华夏,良好的社会治安,让她深夜出门都不会觉得害怕。
另外完善的基础设施,不仅为大家的生活提供了便利,同时也提高了大家的安全感。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稳定的政权,也没有强大且为了人民的国家,更没有良好的社会治安。
就连她自己,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因此不由得整个人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只觉得和爸妈在一起,手里有把镰刀或匕首,心里才能稍微安定一点。
眼见女儿这样,汤大强和陶秋菊除了心疼,也别无办法。
个人在时代洪流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
除非是天众奇才,才能力挽狂澜。
可他们只是普通人,哪怕穿越了,可能也不过是一场时空乱局,而不是什么天选之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那样想融入宗族,如今也就宗族能多少给人一些庇佑,通过邻里互助增加一点心底的安全感。
不然就凭他们自己,连一把匕首都无法买给女儿,实在是让人感觉非常挫败。
“那么小小一把,竟然要五百文!”陶秋菊不禁感叹道,实在是太贵了,所以哪怕女儿表现出非常喜爱,她也只得忍痛拒绝。
“没事啊,这小镰刀也挺好的,只要五十文就拿下了,只是说今后有钱了可以换个匕首。”汤小米安慰道。
她努力振作起来,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爸妈。
但不可避免已经有影响到了,此时汤大强和陶秋菊就都忍不住有些丧气。
以前总觉得自己多强多强,但很多时候只是在乘坐时代的电梯,以及站在了时代给予的平台。
离开了那些,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两人没想到五十多岁了,还要再度体验到这个感觉,就是承认自己的平庸和普通。
他们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揽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家里四个男孩,甚至还担心族人们的安危,这些都是自己有能力承担的吗,自己有那个勇气和智慧去扛住吗,是不是能顾好自己一家三口就行了?
可是四个男孩,那么鲜活又那么可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做到扔下他们不管。
还有那些族人,也是忍不住为他们担心。
可能这就是普通人,既没办法足够自私心狠,又没有办法顾全所有,只得日日负重前行。
自我怀疑之后,两人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三人走出院门,正准备出发去后山,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叫声传来。
“等一等!等一等!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