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这句话,他还笑着又凑过来,伸开了手臂装作不经意在裴泽渊肩膀上滑过。
裴泽渊惊悚的一哆嗦,穆砚不会疯了吧?
他脚下冲着穆砚狠狠一踩!低声道:“发什么疯?”
他们关系很好吗?
穆砚瞬间冷了眼神,低声骂一句脏话。
裴泽渊面无表情,他原封不动回了一句脏话。
贺云昭视线缓缓移动到两人身上,一左一右,二人瞬间拉开距离,中间都能再坐一个顾文淮进去。
贺云昭端着酒杯,“?”
本是为了祝贺夫人的寿辰而来,众人也没有闹的太久,略喝了几杯助助兴,不久后就离开了贺府。
只有穆砚迟迟未走。
贺云昭心中纳罕,便问:“小砚,你要留宿吗?”
穆砚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裴泽渊,“他怎么没走。”
裴泽渊理直气壮,“我要留宿。”
看看裴泽渊的站位,离贺云昭很近,袖子几乎碰在一起,这远远超过了关系亲密的友人的距离。
在大晋,普通的男性友人之间关系是没有这么亲密,或许只是一个手掌的距离,但给人感觉却完全不同。
穆砚扯动嘴角,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裴泽渊,眼神如鹰般锋利,“正好,咱们三人人抵足而眠。”
此刻再迟钝的人,都察觉出不对劲了何况在场没有蠢人。
贺云昭神擡手挠挠脸侧,看来小砚是怀疑上了,她本来也打算告诉他,只是一直没什么好机会。
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开口,啊对,你的兄弟其实个女的。
这也很尴尬,但如今好像也是个机会……
“唉,你同我来吧。”
三人很快走到了贺云昭的小书房,原本的东西搬走了大半,如今的书房倒是只像一间卧房了,一旁的暖炕上已经摆好了茶水糕点。
贺云昭居中而坐,裴泽渊与穆砚别在两侧落座。
她看向穆砚,道:“小砚,你是不是有些什么疑惑?”
穆砚盯着裴泽渊道:“当然有。”
作为竹马之交的其中一方,穆砚年纪小的时候就与贺云昭混在一起玩,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兄弟是个女孩。
后来去往边疆之后,他常年混在男人堆里,什么事都听过,历来男人聚集多的地方就什么荤话都有,穆砚连脏的不能入耳的荤段子听的耳朵起茧子了,何况是那档子事。
军营里也有因为寂寞凑在一处的两个男人,穆砚多多少少明白一些。
而贺云昭几乎从来没说过这个话题,不论是对身体的点评或是喜好的暴露,他很肯定贺云昭喜欢的一定是女孩子,不可能有断袖之癖。
要是有,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贺云昭只是端方君子,不随意说这些而已。
穆砚看向裴泽渊便有了些大胆的怀疑,加上宁安公主……很有可能做出大胆的事啊!
他只是怀疑了一下,随手就试探了一下,但很可惜,就算裴泽渊不是壮硕款的武将,那也远比穆七娘一个小姑娘强壮的多。
穆砚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倒是把自己恶心够呛。
而如今……他擡眼,专注的看向贺云昭。
看着小昭他……应该说她面色纠结的开口……
穆砚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似是记忆回到了多年前的一个午后,两人伏在书院的书桌上午睡,他看向贺云昭,阳光下脸上的小小绒毛正在摇晃……
喉咙似是被堵住了,一眨眼,他眼眶微红……
他直勾勾的看着贺云昭,艰难的开口问:“他比我早知道吗?”
他嘴角泛起苦涩,才觉自己问了一句傻话,裴泽渊一定比他先知道啊,不然怎么会坐在这里。
“他怎么知道的……”
贺云昭神色犹豫,该怎么说呢……过程有点复杂……
她伸手拍拍穆砚的手背,道:“不是不信任你,裴泽渊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的,但我想把事情主动告诉你。”
她沉思片刻,能够理解穆砚心里的震惊与惶恐之情,便道:“你需要一点时间接……”
下一刻,穆砚的手翻过来攥住贺云昭的手,问:“什么机缘巧合……什么时间,”他很快又想到一件事,“是在回皇宫之前吗?”
贺云昭点点头,她刚要开口只感觉面前一道疾风闪过,穆砚已经霍然起身,一拳伸出直冲裴泽渊而去!
躲闪不及的裴泽渊一个翻身,手臂撑在地面,他嘴角缓缓流下一抹血。
裴泽渊侧头唾了一口,拇指擦擦嘴角,他冷哼一声,眼神一利!
一下还没完,穆砚的下一脚很快来了。
裴泽渊翻身而起,长腿踹出,他直奔穆砚的胸口而去!
不过两个呼吸间,两人已经打在一起,拳腿狠辣。
贺云昭倒吸一口冷气,瞪圆了眼睛。
小砚是真的生气了……
穆砚越打火气越大,他气的不是他比裴泽渊晚知道,他气的是什么‘机缘巧合’能让裴泽渊知道小昭的女子身份!
他气的是,要是他还在京城,就能给小昭更多选择,就算是要灭口也有人帮忙!
如果他没有去边疆……如果他还留在小昭身边……
但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
如果穆砚没有去边疆,他念书不够好考不上功名,没法进入朝堂……
或许如今要靠着贺云昭提拔自己人的心思才能上位,那他就没了如今同裴泽渊动手的资格……
两人相对而立,裴泽渊眉眼是压不住的凶悍之气,胸口起起伏伏,他拳头握的死紧。
穆砚垂首看着地毯,擡手擦擦脸颊,是被裴泽渊报复回来的,真是够凶……
他很快擡起头,似是恢复了理智,道:“对不住了裴兄,心绪难平才贸然动手,过几日我请你喝酒赔罪。”
裴泽渊还没缓过来,开口就要刺,但余光瞄到贺云昭对穆砚投去了温暖的目光,他咬紧牙关,硬生生憋出了三个字,“没关系,穆兄客气了。”
贺云昭眼神一闪,当作全然不知那些其他心思,玩笑道:“还好你心绪不平是急着打他去,要是换做我可接不下你一拳。”
穆砚扭头无奈一笑,“我哪敢啊,从小到大都是你指挥我动手,咱们可是一个阵营的。”
‘从小到大’‘一个阵营’几个词让裴泽渊感觉刺耳极了,他微眯眼睛看了穆砚一眼,一团火似乎把整个心脏烧着了。
心中那些阴暗的嫉妒不敢表现出来,他就是晚生了几年,青梅竹马有什么了不起的!
青梅竹马没什么了不起,也就是穆砚说起从前的事时裴泽渊根本插不上话。
愤怒和焦虑令他忍不住犯了老毛病,两手放在身前拿指甲去扣手指,撕开指侧皮肤的前一秒,一只白皙温暖的手覆了上来。
贺云昭刚才吃了一个橘子,指尖还被染黄了一些。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瞬间平息裴泽渊大半的痛苦。
贺云昭仿佛什么也没做一般,继续同穆砚聊着过去的事。
穆砚余光看到了这一幕,他愣住一瞬……
他沉默的抿唇,半晌后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
贺云昭一顿,很快点点头,她叮嘱道:“你饮酒了,还是坐马车回去的好,注意安全。”
穆砚接了这份关心。
裴泽渊也被撵走,他要是留下,可瞒不住家里其他人的眼睛。
二人立在贺府大门口,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
只是两人的心情却微妙的重合,嫉妒与心中无法言说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