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书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手腕便缩进了袖口,她垂下头缓步避了。
她一门心思想要嫁个富贵人家,但只是看了曹易舟一眼,她就在想自己配得上吗?
小姑娘低下头,“我既无家世傍身,父兄又非得力之人,嫁妆简薄,就连相貌我也不出色……”
贺云昭蹙眉,她有些没太理解,“你是怕嫁过去受冷落?”
贺玉书擡起头,她眼神有些迷茫,“我……我也不知道……”
“我挑人家,人家也在挑我,瞧不上我但还娶我,那我……”
贺云昭明白了一点小姑娘复杂的心思,她伸手拉住堂妹的手。
小姑娘明明才十几岁,手已经粗的厉害,摸起来都是干干的,有几处位置还带着茧子。
贺云昭便道:“何必想这么多,你想要的是什么?想要相配还是更好?”
“不必去想别人如何看你,你要什么就奔着什么去,想要好的人家就要接受人家可能会在心中瞧不上你,想要相配就往下找,自然看得上你。”
她神色冷淡含着淡淡嘲讽之意,“但你可想清楚,往下找了婚事,那人家看来不是你下嫁,是他出色才被看中。”
贺玉书心中一惊,她惊慌的捂住胸口,“我要嫁富贵人家!”
担心豪门大族会冷落她,可要是嫁了平常人家,难道夫君就会亲她爱她?贺玉书可没有这样的妄想。
但……贺锦墨有些愁,“玉书想的也有些道理,她若是嫁到曹家受了委屈,日子也是难过。”
贺云昭敲敲桌子,“怕什么?孤在此,曹家岂敢。”
韩家为投诚太子保媒的婚事,女方还是太子养父家的堂妹,曹家就是脑子进水了也不会苛待儿媳。
贺锦墨嗔了一声,她对着贺云昭道:“你又不懂,明面是不敢,可是那些说不出的小细节才叫人难受。”
不说旁的,曹家人要是面上热情心中却冷淡,那就能处处给贺玉书难堪。
曹易舟作为夫君,要是在房内冷淡,甚至于在床榻之上羞辱,那贺玉书只能把苦果咽进肚子里。
“夫妻间的事也不是都能说出来的。”
贺云昭眼神一凌,杀意闪过,问:“你怎么这么清楚,李旷做什么了?”
贺锦墨一蒙,看贺云昭神色不对,惊的她一巴掌拍在贺云昭手臂上,“你姐夫很好的,你别吓他!”
李旷因为媳妇的表达能力险些丢掉自己的小命。
贺云昭哼笑一声,她扭头看向贺玉书,“别听二姐的,要是受了委屈说不出口就直接来找我,咱们换个人再嫁就是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措,再嫁这么大的事在贺云昭嘴里却万分轻松。
贺云昭嘴角一瞥,“曹易舟那样的青年大晋多对的是,孤的妹妹就这一个,他吃不了这碗饭,总有人上赶着吃。”
话虽难听,但却是现实。
在贺云昭看来贺玉书虽然已经很有上进心了,但比起她见过的几个同龄的郎君可差远了,那一个个都想着娶高门贵女,然后平步青云。
贺玉书还会考虑自己配不上?
贺云昭玩笑道:“玉书连谦虚这么难得的品质都有了,配曹易舟那可是绰绰有余。”
两姐妹对视一眼,笑个不停,贺玉书也没了那种紧张。
贺云昭还嫌不够,她看向二姐用自然到仿佛喝口水的语气开口道:“你也是,要是对李旷不满意,那就换了他。”
贺锦墨一囧。
婚事十分顺利的开始,贺玉书所担心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
曹家人脑子清楚不会犯浑,曹易舟是个聪明人,对贺玉书这个未婚妻万分体贴。
在大婚当日,贺玉书低下头。
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手,这是一双不那么漂亮的手,姑娘家的手要纤细白嫩才够美。
但她的手粗糙,掌心手指都是干干的,还有几处陈年的疤痕。
当这样一双手的上方盖上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公子哥的手,很不相称。
曹易舟俊朗的面孔上带着温和浅笑,他问她,“饿不饿,下人准备了糕点。”
贺玉书下意识摇摇头,又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很快又点头,一整日未进水的喉咙有些嘶哑,“饿。”
曹易舟很快注意到了这点小插曲,亲手端来茶杯递到贺玉书手上,让她润喉咙。
他有意避开其他敏感的话题,但此时的贺玉书在曹易舟的态度中敏感的感觉到一种东西,曹易舟娶她绝对不是吃亏。
当曹易舟再次握住她不太漂亮的手时,摩挲着她食指的一处疤痕,问她这是怎么弄的。
贺玉书仰起头腼腆的笑着,“我给哥哥做了一双鞋,用锥子时不小心划伤了。”
曹易舟犹疑道:“三哥哥是……?”
贺玉书眨眨眼,“就是太子殿下。”
曹易舟恍然,随后温和笑着替她摘下沉重的凤冠,“夫人辛苦了。”
贺玉书嘴角勾起,那些犹豫的、敏感的、自卑的东西,在此刻轰然消散。
……
在刑部大牢的韩轸在有心人的提醒下得到了韩家的消息。
韩轩亲自保媒,让自己外甥娶了贺家女,韩轩添的嫁妆能敌得过自己嫁女了。
韩家像太子表了忠心,切割了与韩轸的关系,曹易舟娶了贤妇,还同太子隐隐有了联系。
贺云昭得到了韩家的支持与曹易舟的效忠,贺玉书嫁了一个好人家。
所有人都赢了,除了韩轸。
韩轸冷笑连连,他静静的盘腿做坐在原地,在月色照进大牢的那一刻,他缓缓起身……
撕碎了身上的衣裳结成一条绳子,挂在门上,手腕异动,打个圈。
韩轸背对着门将绳子套在自己脖颈上,用力往后一坠!
呼吸变得困难,眼前一片模糊,胸口越来越疼,但他没有曲腿,放任自己陷入死亡中。
嘶啦!
“哈!哈!”韩轸伏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空气瞬间涌入喉咙,眼前恢复了清明。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他扭头看去,曲瞻两手撑在栏杆上探头看来,另一侧是手握匕首的裴泽渊。
曲瞻眯眼看向韩轸,“韩大人,不愧是鬼谋韩监军,您在边疆的外号真是没叫错。”
案子可没开堂审理,此时要是韩轸死了,只能捏着鼻子停下,看管不利的刑部丢了颜面要被骂一声无能。
而还没定罪就让人自尽而亡的曲瞻也是触碰了红线,不少老臣定然会诟病他做事方法……
曲瞻就防着韩轸这一招呢!
人死账消,他可不允许自己的功劳这样消失,何况韩轸自己,他可就清白被泼了一层脏水!
“您啊,还是好好活到刑部开堂吧。”
韩轸擡起头,声音嘶哑可怕,“你赢了……”
曲瞻摇摇头,“不是输赢,是你触发律法就要受罚。”
裴泽渊默默补充道:“这是太子殿下所说。”
韩轸大笑出声,被勒伤的喉咙咳出血丝,声音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