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人也能好好说话了。
被推出来的年轻人叫姜杉,人虽年轻,但确实大理寺这帮人的领头。
他往曲瞻面前一站,神色有些无奈,叹口气道:“小曲大人,实话实说,我们几个的确方向没对,但这也不能怪我们,您要我们查死因没问题,保准给您出一份详细的折子出来,但要再往后查,我们大理寺的人还没那么大能耐。”
姜衫让小曲大人讲讲道理,他们大理寺是负责审理京城官员犯罪、京畿地区徒刑以上案件,各地的疑难案件都会报过来。
他们大理寺虽然也承担一些查案的责任,但大部分案件送到他们这已经很清楚了!
贺云昭明白,这属于体制问题,审案的衙门有很多,专门负责查案的却没有,查案的权力分散到所有有能力审案的衙门。
包括刑部、大理寺、大宗正司、鸿胪寺,甚至还有御史台。
但体制问题是体制问题,大理寺的人态度有问题还是要及时处理的。
她作为在场地位最高的人,是不能因为仅凭自己感觉出来的小事发火的,这个坏人就需要曲瞻去做。
曲瞻在这个方向非常有潜力,他本身脾气就算不得好,人也容易炸,又是个标准的三代的出身。
平日里在衙门收敛很多,但在这个场合他很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事。
他一脸怒火对着大理寺的人,从衙门骂到本人,骂到大理寺的人擡不起头,顾文淮看着情况跟他配合一二。
这小会儿,太子殿下就在不远处坐着喝茶,态度给的十分明显,大理寺的人也不抱什么侥幸心理,什么都敢说了。
姜杉带人重新回来后,他被骂的灰头土脸,恭敬的对着贺云昭一拱手。
贺云昭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拨茶叶,翘着二郎腿歪在椅子上,她脸上冷冷淡淡,没说什么。
朝堂上的百官,能混到她面前就没什么青涩新人。
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跟他们发火没必要,用的多了反倒显得她这个太子无能。
姜杉被骂这一通也是想明白了,吏部给的压力确实太大,这位殿下也不是好糊弄主,总要哄住一个。
他抹了一把脸,在东宫一众官员的激烈争论中,他低声对着太子道:“殿下,臣等虽查不出什么别的原因,但能肯定,何侍郎是畏罪自尽。”
在一众各种阴暗猜测中,姜杉的看法最有意思。
贺云昭来了精神,她身子也坐正了,“继续。”
姜杉给出了最合理的解释,“官员投缳摆不脱两样,要么是自己有罪,要么是有人威逼,何侍郎身居高位,即使有人威胁也不是没有破局的路子。”
何况威逼都是拿着家人威胁本人,哪有直接威逼本人的,唯一的解释的就是何礼自身有罪。
这种事倒是多,文人总是清高自傲,名声比他们的性命还重要。
一旦发现自己罪有被暴露出来的可能,那种失去一切的恐惧就会令他们走上极端。
吏部官员掌握最大的权力,堪称六部之首,其他衙门都要卖一个面子。
何礼为吏部左侍郎,下一步的位置大概是其他衙门的尚书或去翰林院为大学士,他这样的文人是绝接受不了自己名声污浊。
贺云昭放下茶杯,她看向姜杉,问:“那要是有人想让他死,故意让他以为自己的事会暴露出来呢?”
姜杉愣住,擡眼看向太子殿下。
贺云昭很年轻,比朝堂上绝大多数人都年轻,面庞还很稚嫩,秋天贴了点秋膘脸颊还圆了一点,皇后爱的不行。
她眉眼浓烈的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平日里还总是笑模样,看起来很好相处。
但此刻说出的话,让人浑身发寒。
“何礼死了没有任何贪污受贿或谋害的案子出来,他的死已经让一部分人受益了,是不是?”
面对太子的询问,姜杉艰难的吐出一个“是”字。
贺云昭又问:“何礼为何选择投缳呢?”
姜杉没有说话。
贺云昭轻笑一声,扭头看向曲瞻,“你认为呢?”
狐貍眼微微眯起,曲瞻伸手弹弹衣袖上的灰尘,淡淡道:“报复。”
何礼在报复逼迫他死的人,于是选择投缳这样的方式。
他若是惧怕名声被毁,那应当清楚自己死后事情还会被重新翻出来,所以他应当选一个不被人注意也不会牵连家人的方式,例如失足落水。
何家恰好有一个水池子,但他没有投水,而是从水边正在修建的亭子经过拿走了那段粗麻绳,在书房投缳自尽!
贺云昭笑眯眯的撑着脑袋看向姜杉,“孤这个猜测是不是更合理呢?”
姜杉沉默了。
贺云昭轻笑一声,眼中划过一抹利光,“十日,孤要一个结果。”
“朱雀司会同步查案,若大理寺没查出什么线索,那……”
姜杉浑身一冷,瞳孔瞬缩。
贺云昭还是温和的模样,笑道:“孤没耐心陪你们玩查案的游戏,能者上庸者下,明白吗?”
姜杉立即起身,宽袖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刃,“臣必克此任!”
路承炀悄然站起,他眼中亮光闪现,他的机会来了!
眼神看向姜杉,大理寺,呵!
贺云昭满意的看着斗志昂扬的两个人,她早对现在的查案体制的确不太满意,职责划分不明确,好几个衙门都有这样的权力,但都没有精。
这个案子就是个好机会,她可以趁此将查案的权力从几个衙门中分离出来,重新组建一个只拥有查案权力的衙门。
同样的,这样的衙门也是她手里最得用的强武之司!
曲瞻扭头与她对视一眼,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