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回头竟吓了一跳,吴统领嗷嚎着抱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念叨着什么东西。
“为什么看不到!”
“看不到什么?”贺云昭好奇问道。
吴是狠狠闭眼,他粗鲁的搓搓自己的脸,回:“没什么,我是说看不到太阳。”
裴泽渊仰头看看天空,“都傍晚了哪来的太阳。”
吴是走匆匆忙忙,他步履中透着一股慌张。
傍晚的济东城凉爽舒适,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后才是人们纳凉的最佳时刻。
贺云昭手里捧着文书,她看着吴是的背影若有所思。
下一刻,她垂下头瞧一眼自己的手臂……又很快擡头。
是这个吗?
贺云昭心道,难道秦鹤一告诉吴是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还多?
秦鹤一是个难得的聪明人,甚至不需要知道他做过什么,只看他的自身的条件以及获得的权力就是知道他这个人心思有多深沉。
能凭借残缺之身得到安王府重用,他一手掌握了安王府最大一笔花销的行动,篡改印刷古籍可是一笔只出不进的买卖。
秦鹤一不仅能握着这条路线,手底下甚至还有得用的大批爪牙,可见其心思敏锐。
这样的人若是因为安王府调查萧家进而发现其中秘密倒也不足为奇。
他这样的人却落得如此下场,叫人连惋惜都开不了口,他做了太多的坏事……
不过……贺云昭看看自己手臂,秦鹤一竟然能给吴统领提供线索,她着实是没想到。
她以为秦鹤一那样自卑到自负的人不会说出任何线索………
贺云昭擡眼看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逐渐落下,琥珀色的眸子随之沉静。
等待……懵懂无知的等下去,直到有人将真相摆在她面前……
……
吴是心焦如焚,但又无法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他只能想办法看到贺云昭的右手臂的内侧。
只要一眼就可以确认了!
文官坐轿,武官上马。
出发时,贺云昭在城门口接受了济东城男女老幼的哭泣送别,每个人脸上都是震惊和挽留。
“郎君不能多留一些时日吗?你还没有仔细逛过济东城。”
“贺郎还没喝到我家酒馆酿的酒。”
“郎君再多留些时日吧!”
“你还没有看过我们这儿最美的景色!”
“郎君!”
贺云昭无奈地笑着,她温和道:“济东城如此多姿,昭未曾多待一些时日,心中也是万分遗憾!”
“但无奈公务在身,将来若是有机会还要重游故地,诸位不要嫌弃才是。”
说完话的一瞬间,在她的周围就响起了一群群的尖叫声,通判大人也忍不住跟着叫了一声。
“我们等着你再来!”
“我那瓶酒一直给你留着!”
“不愧是明月郎!”
贺云昭:“……”
众人依依不舍下,甚至马车上又被热情的塞入了不少东西,贺云昭这才终于能坐上马车。
吴是的视线经常的划过贺云昭的马车,他在心中思衬着如何才能不引起贺云昭怀疑的看到他手臂内侧。
待到晚间一行人在野外开始休息时,吴是吩咐人点起篝火。
夜色如墨,篝火在枯枝间劈里啪啦炸开祭奠猩红,贺云昭饶有兴趣的拿着树枝拨弄着火堆。
裴泽渊撕开干巴巴的饼子抹上一点油烤一烤,烤过的干饼子味道会好一点。
他撕了一块递给贺云昭,贺云昭接过放进口中,眼睛一亮,“嗯?可以。”
裴泽渊好大一个体型,却同贺云昭一起缩在篝火旁。
他扭头看看贺云昭,嘴角美滋滋的勾起笑容。
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吴是打断。
吴是将一串活鱼递给贺云昭,道:“贺修撰不妨试试烤鱼,自己烤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烤鱼的时候为了避免衣袖被火花溅到总会将衣袖撸起的。
胡子拉碴的吴是露出善良微笑,他的牙齿在火光下看起来格外淳朴。
贺云昭接过烤鱼,她笑着道:“多谢大人。”
道谢之后,这串善良的烤鱼就被熟练的勤禾接管。
勤禾摆出专业的架势炯炯有神的盯着火上的烤鱼。
让他来烤鱼!
这东西薄,很快就熟,看他大展身手为三爷加餐!
吴是若无其事的坐在一旁,他脚尖恶狠狠碾出了一个坑!
第二日在一个小镇停下休息,一行人住在客栈。
吃饭时,吴是消失了好久,随后他若无其事的回到桌子上。
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看到的,文官,尤其还是出身富裕人家的文官,通常居住精细,从来见不得虫子,连夏日的蝉都有人专门去粘了不叫他们打扰睡觉。
一只巨大的黑色蟋蟀突然出现在贺云昭的袖口!
吴是故作惊讶的道:“贺修撰,这有个虫子!”
蟋蟀两只细长的触须微动,后腿高高擡起,它突然被换了环境,本虫难免有些慌张。
“啊呀!”
惊喜的叫声传到吴似乎的耳朵里。
贺云昭小心翼翼的捏起蟋蟀放在眼前,笑眯眯盯着蟋蟀道:“小家伙,你怎么来的呀?
她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笑嘻嘻的捏着蟋蟀对裴泽渊道:“你瞧,这品相不错呢!”
“品相?”吴是蒙了,“什么品相?”
贺云昭神情恍然,她扭头对着吴是道:“我小时候玩的东西多,斗蟋蟀嘛,大人没玩过。”
吴是脸上一片空白,糟糕!忘了这是个抛开状元身份其实比纨绔子弟还能玩的公子哥了!
贺云昭还用指腹摸了摸这小家伙的背,兴冲冲的眼睛垂下后滑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吴是不放弃,他坚定认为是自己没有找好方法,又无法与贺云昭明说。
突如其来的要求必定会被怀疑,若是贺云昭不是小殿下,那岂不是泄露了秘密!
在第七日的夜晚,众人在破庙中休息。
吴是的眼神不经意滑过贺云昭,他是找贺云昭掰腕子还是劝说贺云昭换衣服,那个更合适一点呢?
贺云昭盘腿坐在垫子上拿着一根小木棍玩小蚂蚁,本来是想要看书的,但是她真怕吴统领不管不顾的一盆水泼过来,那她的书可就遭殃了。
只是,总感觉她似乎是忘了点什么,什么呢?
她琢磨一会想不起来,干脆放弃。
伸手放了一小块饼渣在蚂蚁的去路上,然后看着它跑回去找其他蚂蚁来搬走食物。
“表哥。”
檀木馥郁暗香般的声音传来,裴泽渊落坐在她身侧。
热度透过薄薄一层衣裳传来,贺云昭继续看着小蚂蚁,没说什么。
裴泽渊轻轻擡眼,眼神扫过对面的吴是,他一手抚在腰间。
他的指腹从抽出的匕首上划过,幽深的眼神扫过吴是及他那几个手下。
“他这几日总是在暗处看你……”裴泽渊低声道。
贺云昭:“……”她就说感觉忘了什么!
她心里清楚吴是为何有如此举动,但裴泽渊不知道啊!
一路上察觉到吴是行为古怪,裴泽渊脑袋里不一定想了什么呢,他能忍到今日……也不容易……
她扭头,看见裴泽渊紧绷的下颚、黑沉的眼眸。
心中无声的叹口气,计划不如变化快啊。
她擡手拍拍裴泽渊的手臂,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吴统领应当没有恶意。”
“贺修撰,咱们来掰手腕吧!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吴是如此说道。
贺云昭笑着道:“好啊。”
她撸起袖子,月牙形的红色疤痕在手臂内侧乍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