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急促的呼吸着,额间冷汗簌簌流下,随着胸口的起伏,有什么东西正在流下。

是血,很多很多的血……

奇异的是,他几乎没感觉到任何疼痛,瞳孔急速的紧缩,他来不及去选地点,顺着院墙翻身进去。

哼!哼!

院子并未点太多灯,借着月光能清布局,黑暗中似乎有什么粗粝的喘息声。

萧长沣捂着肚子,他喉结滚动,警惕的看向黑暗处,难道还有埋伏。

哼哧!哼哧!

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是野猪!

别院里怎会有野猪!

砰的一声!

贺云昭蹙眉,她扭头看向汤泉的门口,热气水汽萦绕看不清什么,她疑惑问道:“翠玲?”

熟悉的声音!

萧长沣嘴唇白的吓人,他推开小门,冲了两步,他扑倒到汤泉边的毯子上,鲜血从腹部滴落,毯子瞬间被按出一个人形血印。

“师叔……”

熟悉的声音,贺云昭揉揉眼睛,“萧长沣?”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没穿衣服,是啊,谁家洗澡泡汤泉穿衣服呢。

哪怕是穿着里衣都瞧不出什么能敷衍过去,可是她没穿衣服……

萧长沣擡头,神色凝滞了,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贺云昭叹口气,她没有问萧长沣是因为什么才闯进来了,看这样子,定然也遇到了难事。

她只有一个问题,问道:“你受伤了吗?”

萧长沣僵硬住了,他说不出任何话,贺云昭竟是女子!

贺云昭是女子!

“师叔是女子……”

她是女子!

那些对同性的向往渴望追求与期盼,在得知她竟是女子时,统统化为许多种复杂的情绪……

贺云昭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手臂也还是那样放在池边,她没有去找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只是问道:“你受伤需要我帮助吗?”

萧长沣只是擡眼看着她,震惊的、隐秘而喜悦的望着她,他的身体也没有动。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从前萧长沣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侧脸说话,细细观望她的神情。

但当知她是女子时,神情柔软了很多,眸中的包容显现出来。

贺云昭纳闷,包容什么?

那血滴顺着毯子流进水池,贺云昭能看到晕染开的一片红色,浅浅淡淡飘到她胸前。

从前她不太理解什么叫杀意,人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同类有杀意呢?

好奇怪,除了慌乱的正当防备和愤怒时想要伤害对方,真的会有杀意吗?那种明确的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心意。

她喃喃道:“原来真的有。”

杀意不是愤怒的、不是激动的,是冷静的,她在萧长沣进来后问出的第一句话就在思考怎么杀掉他。

她没有想萧长沣的恶劣讨厌之处给自己找理由,也没有想萧长沣还有好的一面猫哭耗子般的不忍。

她只是很冷静的想,萧长沣是会武的,她好像不容易杀掉他吧……

于是贺云昭问出了那句‘你受伤了吗?’

萧长沣没有回答,她又问了第二句,‘你受伤需要我帮助吗?’

好神奇,这人还是不说话……

贺云昭侧头看向一边,那有一把小刀,切水果用的,他杀人都用长武器,小刀能行吗?

好像也行,割喉就好了。

萧长沣如今倒在地上,血流了很多,会影响行动吗?

当想要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便只有一种专注,专注的想要杀掉这个人,至于那些伤害生命的痛苦与悔恨,是杀人后才有的。

她看看池水,水流能够加速血液流出的速度,但是把人拽进水里血太多会不好清理。

贺云昭四处看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长沣逐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虚弱开口道:“救我……”

贺云昭叹口气,“我也想救你,可如今手头什么都没有,想救也不成了。”

她擡眸看着萧长沣,“你能跟我说谁是遇到了什么事吗?是谁要杀你?”

萧长沣苦笑一声,“事情很复杂,就如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

“哦。”贺云昭恍然。

这样大的伤口到底能不能凝住呢?她没见过没经验啊。

倒是见过裴泽渊受伤,可他身上是细小的伤多,但这样大的刀口没有。

这血要多久流干净呢……

她语气轻柔,亲昵道:“我的秘密你已经看到了,你要告诉我你的秘密啊,长沣。”

萧长沣一时间呆住了,从来没有得到贺云昭这样的对待,他喘咳两声。

他能看到的太多太多,散开湿润的黑发飘荡在洁白身体的周围,迷蒙的眼,从颈到肩湿湿润润,美妙的弧线半沉在水中……

他耳根一红,侧头避开不敢再看。

贺云昭还在不紧不慢的轻轻问:“你说说吧。”

萧长沣侧头,他看不到那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我……如果我不是萧家人呢?”

“如果我是姓李呢?”

姓李?什么姓李,贺云昭脑子也没太转,但此刻听了这句话莫名从那种专注状态脱离出来。

怎么感觉,这么眼熟,似乎从那里看到过描写这样的场景。

姓萧?姓李?

贺云昭叹口气,有点不想继续等,她踩着水中的台阶从池边出来,俯身捡起放在果盘旁边的小刀,戳一下果子。

噗呲!

还行。

她拿着小刀走到萧长沣身边,叹口气道:“你真是衰命啊。”

这一瞬间,萧长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眨眨眼,擡起头,视线咬着贺云昭的眼睛。

“师叔,我……”

贺云昭凑近了一瞧,发现不对劲,除了整齐的刀口还有很多奇怪的伤势,她放下手里的小刀。

道:“你知道的吧,这样的伤势救不了你了。”

萧长沣低下头,看着腹部的伤口苦笑一声。

是的,救不回来,他胸口中了一刀,划伤皮肉,腹部中了一刀刺穿肚子,进入院子后被巨大的野猪顶了两次。

他信,是救不回来,不是贺云昭不愿意救他。

他只能这样信。

叹息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伸出手,掌心脏兮兮的满是血液。

贺云昭捧了一捧热水给他洗干净手,她第一次愿意握住他的手。

没办法,从小的教育,死都死了,别计较那么多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湿润的黑发垂下打在他脸上,只是轻轻的拂过又被拿走。

眼前升起水雾,他努力眨眨眼,头枕在血腥的毯子上,视线努力聚焦在贺云昭脸上。

他有点后悔……一点点……

当生命在眼前渐渐流逝,总会有一种心悸之感,来源于原始的对同类的感受。

萧长沣轻声道:“师叔……你能抱抱我吗?”

贺云昭不言,她垂眸,没有动作。

萧长沣其实知道,她不会抱他,可在她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点动摇。

一点点……一点点的动摇,或许是同情、是怜悯,是对自己认识的一个人将要离去的微妙情感。

一点点就够了,心的片刻颤动,就足够……

萧长沣握着贺云昭的手,他努力擡起另一只手排在手臂内侧,示意贺云昭看。

贺云昭将他右手臂的袖子解开,顺着他的手解上去,一块月牙形的疤痕映入眼中,奇怪的熟悉感浮现在心头。

萧长沣喘着粗气,从胸前拿出一块墨色圆形玉佩,婴儿手掌大小交到贺云昭手里。

他颤抖着开口,“我……皇子……有用……”

贺云昭听懂了,几乎是一瞬间将那些奇怪的话串联起来,萧长沣是不被人知道的皇子,玉佩和手臂内侧的疤痕是标志,如果有用她可以拿去用。

她眨眨眼,不同的境况下一切都不同,萧长沣要死了。

她轻轻靠近,放下玉佩,擡手温柔抚在他脸侧,“谢谢。”

萧长沣不懂,沾水的手怎么会是热的呢,因为他的脸太凉了吗?

人在临死之前想到的是什么呢,是未曾好好告别的人,是未曾释怀的事,还是那些说不清也理不透的恨……恨来恨去恨的不过是没得到的爱……

他的伤口不痛了……他盯着贺云昭的眼睛看……她是眼前浅浅淡淡的梦……

“师叔……我冷……”

一滴温热的水珠滴在他眼睛中,瞳孔渐渐扩大,虚虚的不舍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贺云昭甚至不知自己为何会流下眼泪,她俯下身抱住了这个人。

起身后努力拖着人移动,她换了一身黑色衣裳,方便行动,头发只好挽在身后。

她拿着种花的铲子,挖了好久才挖出一个浅浅的坑。

尸体会招惹来太多危险,有人在追杀萧长沣,或许会找到贺家的庄子来,祖母还在这里,庄子上上下下几十人都在。

她只能这样……

当第一铲子土终于盖在人身上时,脑海中蓦然回想起一些文字。

贺云昭仰着头看着天边明月,她嗤笑一声,笑着笑着泪竟流了满脸。

书?

她的生活只是一本书?

一本男主角经历跌宕起伏精彩绝伦,剧情漂亮的如同一桌大餐,可她作为女主之一是站在厨房上不了桌的那个人!

贺云昭深呼一口气,再次将人从坑里拖出来,很重很重很累很累。

可这些不会比她的书本更重,不会比她多年苦读更累!

她拽着这具尸体来到汤泉后的火道,奋力的推进去,点燃一把火。

她坐在火道口的旁边,一手是那块玉佩,一手是那把小刀。

贺云昭看着天边的月亮西沉,薄薄的晨雾出现,她坐了整整一夜……

将灰掏出来,原来人一烧不会那么容易化成灰,骨头有很大的可能会保留下来,还好火道够大,温度够高。

贺云昭拿着锤头一点一点砸碎那些骨头,将骨灰拢在一起,没人会想到这是骨灰。

把人挫骨扬灰对大晋人来说有点难以想象,但贺云昭只是为了好保存。

她翻出一个黄花梨的盒子,将里面的宝石扫出来,把灰装进去。

翠玲惊讶道:“三爷怎么把手臂缠上了。”

贺云昭低头一瞧,淡淡道:“有疤不大好看,就遮住了。”

“有疤?”翠玲也不太记得有没有,她来到贺云昭身边时,贺云昭已经十岁多了,不要她帮助洗漱。

贺云昭淡淡点头,手臂的刺痛似乎带来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翠玲没再问,只是拿着一封信上前,“三爷,您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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