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舆论的爆发离不开贺云昭和曲瞻的有意引导,不然哪来那么多人能冒出来说曲瞻和贺云昭的趣事啊!
“一门三进士,祖孙双探花。”
这句话不知何时流传在坊间,明明曲阁老一句话没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特别想让自己孙子再中探花。
即使他已经贵为阁老,他大权在握,仍然还是会为此事遗憾,听闻当年曲父亲名落二甲之时,曲阁老遗憾的无以复加。
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只能盼着曲瞻完成他的心愿了!
曲阁老:“?”
这种事就是利益无关者纷纷感叹,阁老的热闹谁不想看,阁老孙子的考试谁不关注?
可惜啊可惜,内阁其他几位也听到了风声,当即嗤笑一声。
“曲津那个人啊瞧着冷冷淡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心愿,可见对功名利禄的渴求,实在可耻至极。”
“哼,曲津嘴上说的好听,认为陛下诏郡王入宫不妥,他又提不出一个好的解决之策来,无非就是空口白牙的反对,愚蠢!”
“如今压一压他们曲家,也算是给个教训,叫他们识相一些,陛下无子,将来还不是要……”
“曲津那个老东西就会坏本王的事,给他个教训也好,他最疼爱的孙子不能实现他的心愿,好极了。”
“去!叫人说一声,最好将曲家小子压在三甲。”
一甲为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则赐为同进士出身。
有那恶趣味的还起了一句话,同进士如夫人,便是说这同进士出身跟那小妾一样,如夫人便是对小妾的一种委婉称呼。
众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趣闻究竟能产生多大的影响。
直到李燧听说了这件事,他惊讶道:“一门三进士,祖孙双探花,此话倒是有趣,原来曲老还有如此心愿,怎的从来不曾听他说过。”
内廷总管太监崔德中上前,他无奈一笑,“陛下,曲老那样高傲的人如何能对您说这样的话,若是说了岂不是如同请求。”
“请求之下的探花郎,恐怕会叫曲老更加耿耿于怀。”
李燧失笑道:“是极,曲老那个性子啊……”他慕然停顿片刻,“曲老是忠君之臣。”
朝臣迫不及待的押宝站队他又如何不清楚,只不过他膝下无子,拒绝的都弱气,总要为了大晋根基考虑。
李燧对那两个人选也不是很满意,他心里总有不甘心。
他虽性子温和,但到底也是由一位雷厉风行的帝王养大的,他知道这个皇位父皇是怎样争到手的。
只可惜他不争气,生不出孩子来继承皇位,如今竟只能将皇位拱手让给父皇的竞争者。
李燧愧只愧自己未能生下继承皇位的皇子,愧对父皇啊。
崔德中眼睛一眨,他笑道:“看来崔老如今这个心愿能否完成,全看今年小曲公子的发挥了。”
李燧收敛失落的情绪,他调侃的笑起来,“是极,只看小曲公子能否叫曲老如愿了。”
曲瞻的文章不愧是被丁翰章评价为一个稳字。
主考官有心打压,但却绝不敢舞弊。
他心知曲家虽然接受曲瞻不能名列前茅,但若是故意无视曲瞻的文章将他罢落,那曲阁老立刻就能撸起袖子借着舞弊的帽子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到时候反倒叫曲家占了上风。
只是当主考官看到四位阅卷官都将曲瞻的名字放在前十之列,便脸色一黑。
他亲手拿过曲瞻的试卷,只见宣纸如雪,毫无丝毫污渍和褶皱,字迹工整平稳,字间距行间距均匀的当,行列整齐。
再一看书写的答案,开篇平和中正,逻辑缜密层层递进,收尾处简洁清晰不忘歌功颂德。
稳健,真是稳健,不愧是曲阁老的孙子!
主考官手指用力的瞬间,他敏锐的感觉到有视线固定在自己身上。
他不能也不敢将试卷弄出脏污或褶皱。
主考官此刻真是被架在火上烤,甚至不由得暗恨起来,为何曲瞻考前知晓自己被针对还能如此平稳。
若是强行罢落,只怕曲家一早就准备好反击手段,到时候他就要被丢出来平息舞弊之事。
若是给了应当的名次,他背后的人却不是那么好交代。
主考官一咬牙,他道:“此卷虽四平八稳,但毫无新意,稳定有余新颖不足,本官认为应为下……中。”
其他几位阅卷官对视一眼,呵,主考官背后有人不怕得罪曲家,他们可不敢明晃晃的装瞎子。
“本官认为,中。”
“下!”
众人纷纷侧目,原来除了主考官,这里还藏着一个呢!
“上。”
“上。”
“上。”
“上。”
主考官这时不敢搞一言堂了,他只管秉公办理,将众人意见一一汇总,完全遵循集体的决议。
最后曲瞻的名次,会试第七名!
待到殿试之时,负责阅卷的阁老们就比主考官硬气多了。
废话,唯一能制止他们的曲津需要避嫌不能参与阅卷,他们还怕什么。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同一个想法,有些人就是能够和其他人一起押宝宗室子弟也能一同针对曲津,但是在殿试时却是坚决维护科考的公平,直接将曲瞻的试卷盖了一个戳‘上’。
这便代表他推荐曲瞻为前十名。
也有两位尚书和几位侍郎毫不看人眼色,他们利落直接盖一个‘上’。
盖完还要大声喊几句,“好啊!真好!”
还有两位阁老,梁阁老和崔阁老也是较劲上了,他们直接给另外几份卷子都盖了‘上’。
最后综合一评,曲瞻落入十一名。
评定结束,李燧也便过来了。
他翻开十分试卷细细一瞧,其实也是走个过场,但这一翻便想起一件事。
他好奇问道:“怎么不见曲家小子的试卷?”
梁阁老上前一步,他义正言辞道:“陛下,小曲公子的试卷并不在前十名之列。”
李燧一愣,他听了不少‘一门三进士,父祖孙双探花’的话,还以为曲家小子的名次离中探花很近,一时间思维被绑定了还真以为水平不错。
难道曲家小子的竟然还没到探花的水平吗?可惜曲老要失望了。
在这时兵部左侍郎齐嵩拱手道:“启禀陛下,曲瞻的试卷名列十一名。”
十一?
这下李燧来了兴趣,便吩咐道:“拿来给朕瞧瞧。”
内侍连忙上前取了曲瞻的卷子放在书案上。
李燧定睛一瞧,便诧异,其字体规整和排列在他看过那十份中都属于前列了。
他皱眉细细一瞧,便察觉出不对。
这分明是一份答的非常好的卷子,怎么竟然落入了十一名。
皇帝只是一皱眉已经有人开始想好怎么把黑锅甩到别人身上了。
若是阁老们团结一致,异口同声的说曲瞻的卷子就是太平稳了,没有丝毫锐意进取之心。
说不定皇帝最后还真能被说服,但偏偏这样不可能!
他们压根不可能团结在一起,针对曲津他们是默契的。
但是内部,他们只是大意见相同,支持的人完全不同,彼此之前还曾有不少龌龊之事。
崔阁老率先发难,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认为曲瞻的卷中正平稳有盛世之气,但因风格,臣有些疑虑,曲瞻文章中写税制改革,未免有些纸上谈兵。”
梁阁老却道:“陛下,臣认为曲瞻写的有理,只是有几分粗略,臣认为是应当在前三的,只是未经证实,有些疑虑。”
艹!崔阁老头扭头看过去和梁阁老对视,太阴了!
李燧顿觉荒唐,笑斥道:“胡言!学子们写的治国之策何时需要证实了?”
“梁老,你这话说的如此没道理!”
梁阁老摆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哀叹一声,“陛下英明啊!”
“臣久忧户部之事,一时间还真叫税制迷了眼睛,光想着合不合理了,未曾考虑,这竟然是一份卷子而已啊!”
“若非陛下提醒,臣还绕在圈子里呢,陛下圣德参天!”
梁老的倒戈让一切轰然崩塌。
李燧思虑片刻,便下定决心道:“便以曲瞻为探花郎,如何?”
他意在寻求诸臣的意见。
立刻便有人道:“陛下,似乎不大合适,曲瞻会试时名列第七,可见学识不能服众啊。”
“非也非也,会试排名岂能是定论,你瞧会试第二名,如今落在了十五名开外,殿试时太紧张,写的字都抖了两个。”
“曲瞻的名次是否还应商议一二?”
齐嵩上前道:“陛下,曲老曾为探花郎,如今其孙也是探花郎,如此美名才是盛世之像啊!”
众人齐齐一顿,在皇帝的功绩上,大臣最好少插嘴。
李燧笑道:“一门三进士,祖孙双探花,那朕就成全了这份美名。”
众人齐齐一振衣袖,躬身道:“陛下圣明!”
曲瞻心里也大喊一声,云昭万岁!
当曲瞻上门道谢时,贺云昭正在浇花。
她只是浅浅一笑,扬眉道:“我做的不算什么,若是你自己答的不好,那么费再多力气都是白费。”
“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实力是定量,运气是变量。”
白皙的侧脸在光下浮现一种神性的光晕,挺直的鼻梁,鼻尖直而秀,睫毛浓密,嘴巴一张一合。
“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的努力没有辜负你,我只是蝴蝶振动翅膀一般推了一把。”
“但你还是要感谢我的,懂?”
曲瞻呆站在原地,云昭说了什么呀,听不清……
贺云昭挥挥手,无语道:“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来帮忙。”
曲瞻回过神来,迟钝的脑筋动一动,他明白过来为何自己看呆了,叹口气,“云昭兄,如今我愿意承认你比我生的俊俏了。”
这是来自好兄弟的最高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