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错了,什么优质牛马,她才是那个苦哈哈的牛马!
正疯狂吐槽的阮棉不知道,两人这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皆有原因。
楚玉棠知道了是故人作乱后,便满怀恶意地等着人自己撞到他面前,让他在天下人面前杀了他。
刚好可以将“楚烛明”这个存在彻底抹去,而让“楚玉棠”得到和楚烛明绝对无关的正当身份。
秦厉之则是知晓楚玉棠的真实身份。
正如世人所认为的,世上最可怕的恶鬼是楚烛明。
那么既然真的楚烛明在这里,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怕的?
而楚玉棠又是个对阮棉有妄念的疯子,只要阮棉还在正道,楚玉棠就还在正道。
那么,只要他们都跟随阮棉行动就好了。
并且,一月后,楚玉棠必须去主持祭天大典,在天下人见证下清除云梦宗的魔符,否则就会被五大世家再度投入死囚。
所以楚玉棠一定会去杀了那个冒牌货,让他们出去。
因此,没什么好操心的。
在低迷的气氛中,阮棉又转向另外三人。
然而,摆烂仿佛是会传染的病毒。三人都表示她是队长,她来决定对策就好。
宋知锋向来都听阮棉的。
赵岚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此时想静观其变,并不展露什么锋芒。
李放声作为知情人之一,和秦厉之的心态完全相同。
阮棉彻底麻木了。
她瞪了众人一会儿。
随后忽然迷幻地笑起来。
算了。
她一个太监操什么皇帝的心!
她的任务本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带队获得人气第一!
既然他们都说听她的,那她就把刚刚在回来路上想好的方案告诉他们。
“我们去魔市除魔吧!”阮棉双眼放光道,“把不夜城中最大的土地水流污染源净化!”
队友们打起了精神。
水镜外的观众一愣。
阮棉双手抱胸,翘着鼻子娓娓道来:“现在城里有来自九州几百宗门的数千修士,他们都实力不俗,就连化神期都有很多,我们并不比他们强。”
“由那么多强者去讨伐魔头,其实已经够了。我们再去,也只是锦上添花,并无多大帮助。”
现在大家都赶着去杀魔尊,他们也去的话,反而泯然众人矣了。
不如等魔尊被其他人找出来了他们再想办法在团战里抢人头。
阮棉恶毒地想,嘿嘿笑起来。
“如今最需要我们帮助的,其实是不夜城中的百姓!”
阮棉炯炯有神道,“在修士们对抗魔头的时候,他们还要劳作生息。可现在已经没有阳光了,如果土壤和水源还在被持续污染,那就糟糕了。”
“我们要当能被赞为除魔代表的仪仗队,就不能只当祭天大典的守卫者,而是要当百姓们的守卫者!这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正义表率!”
阮棉开始思考他们去除什么魔才能清新脱俗地拉人气。
她自己也是个平平无奇的配角,百姓中的一员,所以她能明白,百姓始终是和百姓共情的。
别跟她说什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有人看到大英雄和大魔王对殴的时候,被毁掉的城池里面失去财产和安全的百姓吗?
真的在大灾面前,普通人更多的是被波及的恐惧吧。
而不夜城中是有百姓劳作的。
虽然这里常年受魔族侵扰,又因为魔族已经伪装成人,所以所有百姓都不能出城,但百姓们都坚强地活着。
能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便是在他们辛勤劳动之下,从他们脚下的大地中生长出来的由他们亲手种出的果实。
阮棉决定,去解决最困扰他们的问题。
金字塔理论,最底层的是温饱。
此时,不夜城粮食的最大亏损源就是被污染的土壤和水流。
所以明明在水边,却要围城。
他们在防止污染扩散。
而土壤的污染源,是曾经最繁华的不夜城中心——如今的魔市。
魔市是曾经的商行聚集处,下九流之人盘踞之地,水网环布,酒肆、赌场、花街……各种产生怨气的地方,都在那里。
也因此成为最初出现大量堕魔之人的地方。
“我们不需要去抢杀魔头的功名,已经有很多战士前仆后继,我们要相信同胞!”
阮棉正义凛然道,“现在更需要我们搭把手的,是去为百姓谋福利!”
此刻,阮棉分外感谢正直的现代社会给她灌输的正直语录!
让她这个不擅长演讲的人也能在当领导的时候说得一套一套的!
队友们纷纷鼓掌,表示赞同。
水镜外的观众大为震撼,惊掉下巴。
这……这就是正道第一宗门的魄力吗?
看起来,天行宗队伍当真不觉得楚烛明会成功屠城,更别论灭世。
他们是这样坚定地相信正道必胜。
这是何等的勇气和在强大实力下才能生出的底气!
而连自己都大难临头了,他们还想着为百姓解决生计。
天下劳作的无数农民很清楚,土壤和水源是多么重要。
不夜城没有阳光了,但只要土壤还在,就能延长一些早已长好的块茎植物的储存期,只要水源还在,水中鱼虾也可提供一段时间的吃食,而人也要大量喝水。
人人都想去杀大魔头,只有天行宗回头看向魔气笼罩之下的百姓。
消息口耳相传,天行宗的水镜边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人们。
而当初嘲讽天行宗沽名钓誉不顾苍生的人已经憋红了脸。
有些人掩面离开人群,以规避其他人射过来的令他们脸皮火辣辣的视线。
有些人则留了下来,虽红着脸,但认真地看向了天行宗的水镜。
他们虽一时短见,但也是真正关t心百姓存亡的。
因为,他们也是百姓的一员。
不知道自己拉人气的效果已超出想象的阮棉继续对队友们道:“魔市危险,先不急着去,我们各自分开,去收集一下魔市的具体情报吧。”
虽然她在抱了两个主角大腿的情况下,不可能被魔尊杀了。
但她要是被魔气污染堕魔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到时候,女主男主可能会先把她杀了。
她可是很怕死的,才不会乱莽呢!
众人点点头,四散而去。
而阮棉,也背对着水镜,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
她可从没放弃她的话本拉人气大计。
水镜会照出修士所在环境的全景,这样就能防止修士被夜魔替换。
因此,并没有那么彻底地要窥探修士的隐私,只要背对着水镜,他们写什么画什么都不会被人知道。
只要不出声就好。
所以,在龙船上时,阮棉问谢百要了一个东西。
同步拓印话本。
只要阮棉在这话本上画画写字,她的笔墨就会同步到谢百持着的同一套话本上。
如此,阮棉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话本的制作和传递了,不会被人发现她在搞炒作。
在想出去魔市除魔的点子后,阮棉就回忆起了谢百的话。
——丹青门门主很爱去酒肆花街等地记录将死之人的故事。
既然能当上出版社社长,应当阅历广泛吧。
他会去过魔市么?
于是阮棉用同步拓印话本联系了谢百,问他有没有门主记录魔市状况的手稿和相关情报。
一炷香之后,一行字缓缓从阮棉手中的话本空白页上浮现。
——“还真有。”
阮棉惊喜。
阮棉大喜。
“那可以传给我吗?我可以再割一点话本销售的分成给你!”
——“成交。”
丹青门分舵中,谢百在自己的储物戒里翻找起来。
好巧不巧,门主十年前就去过不夜城魔市,同时记有一话本,《亡者语》。
当时丹青门刚创立,被门主招募来的谢百跟在门主身边的时间还颇多,于是亲眼见了原本兴致勃勃的门主在彻底画完《亡者语》后,忽然语露厌恶,随手把它丢了,叫谢百和废纸一起烧掉。
当时的门主不知刚从什么变故里出来,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仿佛一个大梦未醒的疯子。
明明《亡者语》是一本艺术造诣极高的话本,门主却要那么随意地毁掉它,毁掉自己的心血。
谢百觉得很可惜,就没听门主的话,偷偷将它藏了起来。
那也是门主唯一一本留在丹青门的他亲手绘制的话本。
如今过了十年,当初混混沌沌的门主到此时大概率已把这件事完全忘了,所以谢百不担心门主责怪他。
他笑得眯起狐貍眼。
还是赚钱比较重要。
又一炷香后,《亡者语》渐渐被拓印到阮棉手中的话本空白页上。
阮棉满怀欣喜地等着含有珍贵情报的话本出现在她面前。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的神色渐渐凝滞。
直到完整的一页展露在她面前,她已大骇。
这个画风……
力透纸背,泼墨淋漓,宛如鬼神发怒。
她见过。
是楚玉棠的长戟“鬼神怒”上的花纹。
圣女说过,是她亲手绘制的。
阮棉差点控制不住地猛然站起,她捏紧了纸页,满脸恍惚。
这……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丹青门门主,其实是圣女吗?
画师对画风是很敏感的,某种画风一旦成熟,就算历经数年有了变化,里面的骨骼也不会变。
阮棉心中天人交战。
真的吗……或许是她记错了呢?没准只是两种画风相似。
相似还是就是本人,阮棉需要验证,她得再仔细看一遍圣女的长戟上的纹路。
于是阮棉有些忐忑地敲响了圣女的房门。
圣女还没离开客栈,里面传来了和在宗门中的清冷女声不同的少年嗓音。
“请进。”
阮棉紧张地进去了。
“师姐有何事?”楚玉棠微笑道,“是想和我一起去调查么?”
阮棉摇摇头,随后咬紧牙关、鼓起勇气,猛然道:“丹棠,我可以看看你的大宝贝吗!”
楚玉棠:???
他的微笑僵硬了一些:“什么大宝贝?”
阮棉红着脸道:“就……就是你的本命武器。”
楚玉棠:“……”
他的微笑变得更虚假了一点,不知是失望还是麻木:“师姐要看它做什么。”
阮棉想了想,说了一半真话:“我想看看你的画风,上次见到我就觉得好美,想学习一下。你知道的,我喜欢画话本……”
楚玉棠的笑容消失了。
在如此危机下,阮棉居然还没放弃她那话本的事。
他深深望进少女忐忑的眼眸。
最终,垂下了眸子,不再去看。
也罢,就由她去。
用话本为仪仗队选拔拉人气可以。
但最后阮棉对圣女的声援,他一定会否决。
楚玉棠压下心中的烦躁,手中鬼神怒渐渐凝实而出。
阮棉说的“不原谅”再度回响在他的脑海,令他的识海焦灼着崩裂,带来一阵疼痛。
没关系,阮棉永远不会知道是谁否决了她的愿望。
他不会让阮棉知道丹青门门主就是楚烛明。
也不会让她知道楚烛明就是楚玉棠。
阮棉要恨,也只能恨那个不知姓名的丹青门门主,一个与他无关之人。
她不会恨他。
他绝不让她有机会恨他……
鬼神怒完全显形。
阮棉站在楚玉棠身前,缓缓瞪大眼眸。
这笔锋,这走势,这构图的思路,这画中的愤怒……
十年光阴磨砺而过,岁月使人面目全非。
然而今昔落笔之人,傲骨未折,难凉热血。
阮棉的眼中露出巨大的震惊。
老天奶。
原来丹青门门主,就是楚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