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可颂骇然,她作为一个人类,怎么可以进入一个元星人的意识体?
太奇妙了!她啧啧称赞。
她向四周望去,一盏盏灯笼一样的物体聚拢在天际,仔细一看,那些灯笼不过也是烟雾化形而成,仿佛一阵风起,就能将它们吹成四散的烟。
她伸出一根透明的手指指向灯笼,问:“那是什么?”
云再他看着那些缥缈的烟雾,想起自己此前曾经摘下过无数个那样的灯笼。
在此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那些灯笼距离他很遥远,无论如何,他都够不着。
可近来这些灯笼仿佛越来越能听懂他的话,他勾勾手指,那些灯笼便向他飘来,像听话的小狗。
“那是我的记忆。”云再诚实地回答道。
“哦。”田可颂点点头,觉得这神经元内部竟然可以这么具象化,自己仿佛闯入了一个可视化的大脑。
如果此时跳上去摘一盏,是不是就能看到云再的记忆了?
但是,非礼勿视,这种礼节她还是懂得的。她笑了笑,夸赞道:“你的意识体内部原来这么好看。”
“好……好看吗?”云再不知她所谓的好看指的是漫天的灯笼,还是她的确触及到了他的记忆。
“嗯,真是像仙境一般呢,没想到我一个人类也能进入你们的世界。”
“你不害怕?”
“怕?为什么要害怕?这里简直就是梦中的世界,轻盈、梦幻。”田可颂不解。
刚说完这句话,天上的灯笼都开始摇摇晃晃,慢慢散开,变成一团团棉花糖一般的巨型物体。
地面也开始像地震一般晃动,将他们两团人形烟雾震得快要散架。
这下田可颂有些慌了,前一秒她还在赞叹梦幻轻盈,这一秒她已经感到了十足的危机感。
她感觉自己快被这动静震得裂开,连忙抓住云再的胳膊,“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
一个白胡子的老者穿着一身白大褂,鼻梁上松松垮垮地夹着一副上了岁数的铁皮眼镜,镜框都快要垮到鼻尖处。
他拖着一只不太听使唤的腿,朝着这些大箱子处,慢慢悠悠走来。这一批箱子是今晚刚送到他这里的“新货”。
他掀起一个盖子,朝着里面打量了一番,又将自己另一只手中的试管朝下,往那一箱箱摇摇晃晃的液体中挤入一滴黑色的液体。
试管中滴下的黑色液体在水中温柔地散开,那些光斑更加激烈地在水中闪亮、跳动。
——
田可颂摇摇晃晃地擡头仰望,感觉天空的颜色逐渐暗淡,像是染上了黑夜的色彩。
她甚至感觉之前那种温暖不复存在,慢慢地,身体也跟着凉下来。
“我们需要现在回到躯体里。”云再牵起田可颂那团影子一样的手,朝着天空飞去。
田可颂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像风筝一样慢慢飞上天空。
尽管这里的整个世界都在震荡,但一旦自己的脚离开地面,身体是那样轻盈,那样没有束缚。
头顶的云朵也染上了黑色的阴影,像是暴雨快要来临。
云再的手触感仍然是那样冰冰凉凉,却很让有些踏实感。
在这样陌生的一个地方,在这样一种陌生的环境,有个队友真是令人安心的一件事,田可颂想。
云再此时握着她的手,竟然将她的所思所想全部听见了。在地球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曾经无比想要探听田可颂那颗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她为什么要突然生他的气?
送的礼物为什么她不喜欢?
那些时刻,是他最想要了解她脑袋瓜里想法的时刻。但碍于种族间的隔离,他总是不能准确获知田可颂的想法。
这些事情在元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想要探知,直接手指放在别人的身体部位上就能实现。作为元星法律的缔造者之一,他甚至不太在意法律对于意识体探知的制约,比如征求对方的同意,再比如须在别人的安全区域游荡。只要他想要做的,除了少数几个人,他基本都可以轻而易举探知到。
但地球人是例外,田可颂当然也是例外。
而现在,他清楚听见了她的内心世界。
他牵着她的手,觉得手里也软绵绵的,像是捏着一团软乎乎的团子。
两个轻盈的身影朝着天空上方的铅灰色云层飞去。
——
何果和旦东的躯体同时睁开眼睛。
这是回到原位了?田可颂怕箱子外面有人,不敢做出什么大的动作,只是用力在这逐渐蔓延起黑雾的水中眨了眨眼。
云再回到旦东躯体内,见她安然无恙,他不假思索牵着何果的手跳出水面。
捏着试管的老者听力并不太好,只是觉得身后传来一阵细不可闻的水花声,像是蚊子嗡嗡飞了几圈。
等他打算回头看看时,一把冰冷的枪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老实交代,这里是哪里?”云再目光冷冽。
老者想伸出手揉一揉这不太中用的耳朵,毕竟,那些话落在他耳朵里,也变成了组不成完整句子的零星字眼。
但是目光朝下,枪他还是认得的。
他这一生有太多次被刀枪架在脖子上的经历,这一次,也不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