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蔓被放下来后没有不适应,披风从她头上落到了她的肩上,头顶上是被枝丫遮盖住一半的月色,影影绰绰,不过还是能看见远处一簇簇明黄色的篝火,顺着风还能听到几句笑声。
此刻的她就像和谢惟渊置身在一个只有两人的天地,与营场的其他人隔开了一道屏障,远处隐约的嘈杂衬得此处更加安静。
司鸿蔓还有些心虚,为了刚才被谢惟渊听去的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下意识觉得自己不占理,因此垂着头,等着被训。
然而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等到对方的质问,只有略显粗重的呼吸,在静谧处格外明显,仿佛贴着她耳廓一般。
司鸿蔓有些不安的擡头,想看看谢惟渊此刻的表情,她小心翼翼的扬起脸,抿着唇去瞧,可惜月色并不明朗,偏巧似有风吹过,树枝偏离了原本的位置,透进来一缕月光,阴沉一双裹着烈焰熔浆的眼睛。
她心头一骇,直觉想要逃开,却被对方的视线牢牢的钉在了原处,下一刻,夹着滚烫热意的唇落了下来。
司鸿蔓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树干上,她被迫仰着头,唇瓣上承受着来自对方的醋意和怒火。
谢惟渊生气了,她心道。
谢惟渊察觉到了她的走神,极为不满的她唇瓣上被重重咬了一下,把那一点零零碎碎的呜咽压回了喉咙,直到身下的人再无暇胡思乱想。
谢惟渊失控的时间并不长,原本粗暴的吻在片刻后变得绵长,终于有了几分旖旎,夹杂着情/欲,蓬勃的热意随着呼吸喷洒在颈间,外衣上却带着晚间的寒意,对方显然没有在篝火旁坐太久,一冷一热间两相交叠,司鸿蔓身子不受控的打了个颤。
她像是突然生出一点防抗心的幼猫,不愿被人压在掌下任意搓揉,于是鼓足勇气反咬了一口,谢惟渊的动作顿了下,下一瞬,唇齿间的动作愈发凶猛,带着一股子镇压的味道,强势,不容退避。
司鸿蔓终于停下了那点无用的挣扎,乖乖的仰着头,任凭对方在她唇间肆虐,偶尔吃疼了,才会呜咽一声,她被困在对方胸前,脑袋抵在树干上,却并不硌人,即便是这般气势汹汹之下,谢惟渊仍不忘身后为她垫了下后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司鸿蔓以为自己要呼吸不上来晕死过去前,谢惟渊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然后只是移开了唇,身体却没有往后退,两人靠得极近,几乎鼻尖抵着鼻尖。
司鸿蔓气息不稳的朝谢惟渊看去,望进了一片如墨的眸色中,怒气消散,余下的便是常人难以看见的温和。
其实除了一开始有过误会外,之后谢惟渊几乎从未跟她生过气,更不要说这般带着惩罚性质的吻了,中秋那日,也只是克制的在额前印了一吻,一触即分。
她眼里不知何时蓄了层薄薄的雾气,像是被欺负了狠了,委屈又无辜,却知道无处声张,只能乖乖受着,娇嫩的唇瓣平日里何曾受过这么苛待,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似乎在也承受不住哪怕一丝触碰。
她只是不那么用力的抿了唇,便发出了嘶呀一声,旋即绵密的刺痛一阵叠着一阵袭来,仿佛被有人用极其细小的针扎过。
但她现在却无暇顾及自己的唇瓣,表情僵硬,像是被雷击中了脑袋,整个人愣怔住了,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上一回,在司鸿府,她醉酒醒来后,唇瓣上也是一样的刺痛。
司鸿蔓几乎在一瞬间想起了那时候的事,她睫毛抖得厉害,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谢惟渊难道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她了吗,可为何事后又不告诉她,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喉咙发紧,声音是抖着的,“那,那……那天,我喝醉了,你亲过我。”
谢惟渊不曾想一个吻会让司鸿蔓记起几个月前的事来,他看着被自己困在胸前的人,碾上对方滚烫的耳垂,倏然不轻不重的笑了下,说道:“郡主记起来了?”
“我那个时候便喜欢郡主了。”他并不用司鸿蔓回答,问完便自顾自说了起来,“不过,郡主若是要问我从何而起,我也无法说出一个确切的时间,等发觉的时候,早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谢惟渊望着眼前似乎被他惊到的人,看了会儿,突然松开了禁锢,往后退了小半步,他捉住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问道:“郡主不是从三年前就想要我了么,为何如今却一再退缩?”
司鸿蔓前一刻还沉浸在谢惟渊很早就喜欢自己的真相中不可置信,下一刻又听对方毫无征兆的提起三年前的事,一颗心七上八下几乎要从胸腔中飞出去。
她蜷了蜷手指,想把手收回来,可被谢惟渊按着,只能覆在对方的心口上,她看向对方的眼眸,然后像是被烫到一般,嗖一下避了开来。
她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说寻香楼的事,那是他们此前唯一的交集,倘若对方问得更细一点,就会发现她对那天的事一无所知。
司鸿蔓细微的发着抖,好似只狼狈逃窜的兔子,在漆黑的箭矢下无所遁形,下一刻就要被捉住,扼紧咽喉。
谢惟渊不可能再让她躲过去,他眼底暗了下,说道:“郡主,你在怕什么?怕我知道你不是司鸿蔓?”
他语气堪称温和,可司鸿蔓却生生出了一层冷汗,有那么一两分钟,她连呼吸都忘了,瞪大眼睛看向对方,那一瞬间,眼中什么都有,惊惧惶恐,慌张无措,藏在最深处的秘密就这么被猝不及防的挑破开来,摆到了明面上。
谢惟渊狠狠一皱眉,直接把人裹进自己怀里,像是哄小朋友一样细细哄道:“郡主,别怕。”
他原先只是猜测,直到此刻看到司鸿蔓的反应,才完全确定这是真的,他之前让人调查过司鸿蔓的行踪,并没有发现异常,就像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突然之间发生了转换,毫无破绽又匪夷所思。
他并不在意怀中的人是谁,原先是何种身份,但对方一次次逃避,让他明白了一点,如果他不主动挑破,对方永远不会说,不,或许会说,在长久的以后,所以他等不及了。
人性是贪婪的,欲壑难填,永远想要更多。
就像他,起先觉得只要能陪在郡主身侧,护对方一世安好便可,却在无知无觉中生出了其他的心思,妄念一发不可收拾,如藤蔓般野蛮生长,等发现时,已是遮天蔽日。
既然除不尽,那便不除了,他想要她,要一颗完完本本的心,他不可能再往后退,再退就是悬崖深谷,坠落并不可怕,他怕自己控住不住,会把怀中的人一起带下去。
司鸿蔓牙关打着颤,半晌才气息微弱的发出一声细音:“你,你……你怎么知道?”
明明连司鸿长印和司鸿疾都没有怀疑过她,她知道自己和书里那个被一笔带过的郡主并不像,甚至相差甚远,可从未有人怀疑过,她便以为是穿书带来的一系列效应,帮她自动修正了这些误差。
谢惟渊依旧把她抱的很紧,大掌一下接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抚过,无声的安抚,他道:“我跪在碎瓷片上的第二天,你来了。”
他记得清楚,她裹着一件白毛领子的大氅,蹲在他面前,冬日清早的日光越过檐角,斜斜的打在她身上,洒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圈,干净圣洁。
他当时并不知道,是在无数次一点点往前推忆时,才确定的。
温热的气息打在颈间,谢惟渊轻声问道:“郡主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