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海外贸易司,这是一个连为官多年的沈照夜都从未听过的名字。大楚民间倒是和周边小国有些贸易往来,但朝上从没有什么动静,这简直就是一个无人在意的边缘部门。
她探头望了望小屋内部,看到一人正用书卷盖着脸,瘫在躺椅里呼呼大睡。
“这位是?”
“是您的属下,正六品的主事,”领路的人四周张望着,“还有个笔帖式不在,大概又被哪个司拉去打杂了。”
“所以我这个五品官总共只有两位下属?”
领路的小吏大概也觉得过分了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她说了句实话:“海外贸易司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来这儿就是混个日子。沈大人若是喜欢,可以从家里带些闲书来读,或是画个画种个花都好,在这里做什么都没人管束,只记得每日午时别错过饭堂放饭就好。”
怪不得女官之事并未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户部尚书接了皇帝口谕,甚至没有提出反对,就简简单单点了个头,让沈乘月顺利上任。
原来这真的是个无人在意的职位,在其他人眼里有她没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她甚至不需要每日上朝。
沈乘月领了职,才知道自己被皇帝坑了。
不过她大概也猜得到陛下的用意,皇帝派她来,总不能真的是让她来混日子的。沈乘月近年没少在海外各地奔波,云沾的红尘里又一直在贩售其他小国运来的新奇器物。皇帝清楚她有这个经验,他大概是真的想正式开启大楚对外的贸易了。
沈乘月进门拍醒了睡大觉的主事,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向她,倒是没什么被吵醒的脾气:“姑娘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沈,是新来的海外贸易司郎中,你的新任顶头上司。”
“哦哦,”主事连忙坐起身,擡手去擦嘴角可能存在的口水,“沈大人叫我张山就好。”
“我上任的事,没人通知过你?”
张山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很久没有任何人通知过我任何事了,我还以为这里快原地解散了呢。”
“听说这里还有个笔帖式?”笔帖式算是户部最底层的职位了,平日负责处理些文书。
“是,他叫王伍,”张山点头,“被叫去行商司干那些混账懒得做的杂活了。”
“这么说,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我的笔帖式找回来?”
“这……从王伍的角度来说,到处干杂活实在是欺负人,应该把他找回来,”张山话锋一转,“但从大人您的角度讲,最好不要和其他司起什么冲突,虽然您是正五品,但那些大司的人未必会尊敬于你。您要是有事吩咐,我先帮您干着就是,也不一定非要笔帖式来做。”“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总得烧一烧他们,”沈乘月问张山,“你跟不跟来?”
张山咬了咬牙,一拍椅子扶手:“好,干了!”
他的表情不算特别坚定,但有这么个人在,总算聊胜于无,沈乘月一指前方:“带路!”
两人气势昂昂地冲到行商司门前,沈乘月上去一脚踹开了大门。
行商司众人擡头呆呆地看着她,张山也愣了:“咱们玩儿这么大啊?”
“别怕,出事我担着,”沈乘月昂首挺胸,俾睨众人,“我是海外贸易司新任郎中,我找王伍!”
离她最近的小吏一听是海外贸易司,连话都懒得听完,干脆端着茶盏无视她走开了,她盯住了另外一人,那人敷衍地摇了摇头:“什么李四王五的?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沈乘月回头看张山,后者坚定地点点头:“绝对就在这儿!他装的,他认得王伍。”
“好,我信你这一回,”沈乘月走上前,问桌后小吏,“王伍在哪儿?”
对着她这个无权无势、空有官衔的五品官,小吏连头都懒得擡:“不知……”
他三个字都没吐全,沈乘月乍一听到个“不”字已经动了手,右手高擡,啪的一声,全力击打在桌面上,硬生生把那张桌子劈成了两半。
这张桌子桌板不厚,但这一手也足以震惊这一众文士,桌上的宣纸被她震起来,又飘飘扬扬地落地,露出后面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来。
“你没事吧?”张山瞪大了眼睛。
沈乘月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面上却一派平静:“无事,我练过的。”
桌后那小吏被墨水洒了满身,立刻机灵地把“道”字吞了回去:“我、我……”
“接下来,我不想听见‘不’字。”沈乘月说。
于是小吏圆滑改口:“我这就帮您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