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书苑 > 穿越小说 > 惜奴娇 > 第142章 第 142 章 碌碌此中人,奔走不得……

第142章 第 142 章 碌碌此中人,奔走不得……(1 / 2)

第142章第142章碌碌此中人,奔走不得……

他唤来了元羲。

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效忠于太上皇郭禧的一干文武,自新帝登基后,已放的放、贬的贬;唯有元羲元翰林,如朝堂的砥柱,依旧牢不可催,不仅未遭贬黜,更加赐了爵禄。

这一回郭显传召,并不在明堂,而在青莲浮香的宫后苑一处池亭,十分有君臣闲话的兴致。

郭显谈的也的确是闲话:“祖宗礼法、历朝历代里,有无嫔妃守陵的惯例?”

“有。”元羲不知他为何提这个,便答,“远的的不提,先帝山陵崩,圣眷便已为守陵,如今半年有余了。”

郭显点头,又问,“顺成皇太后留待宫中,秉持内事。自太后而下,为先帝守陵者有几人?”

“按一向的惯例,凡有宠、无子的嫔妃,皆要侍先帝于陵园。”元羲道。

郭显不置可否,只是揉了揉眉心。

宫人皆退守苑外。此处雅静,鸟鸣清幽。天子有一时未开口,元羲便斟酌开解:“政事繁冗,官家当以圣体为要,切勿多忧多虑。”

“你是不知,朕哪里是为了朝堂的政事。”郭显终于接话,眉宇中有淡淡的疲倦,“后宫的那群妇人们,成日价吵闹不休,鸡毛蒜皮的琐事也要闹到眼前。西宫里康成卞太后,与顺成皇太后同辈,她处的事,顺成太后时常竟管不得,总要朕来拿主意,故此惹人心烦。”

郭禧的嫔妃多,这元羲是有所耳闻的。八九十个妇人,各个有侍奉的宫人内侍,摞起来竟比小山高。但若说西宫里就搁不下,那也未必。西宫荒僻,那处的争执当真能闹到天子跟前?

元羲缄默,半垂眼眸,余光却不放过天子面上每一个神情。

果然,一会儿,郭显似是无心,喃喃了一句,“待到那帮妇人去守陵,朕方能得些安稳……”

元羲此时便不低头了,却与郭显对视,平静、沉冷,坦坦荡荡。

郭显未从他眼中搜到一丝震恐的神采,仿佛如临明镜,照得自己的心肝纤毫毕现。那心肝里有血肉,有恶念,有隐隐不敢向人言的脏污。

“墨池可愿为朕解忧?”郭显紧盯着他。

元羲松缓了一口气,仿佛因此言卸下什么重担,“臣愿尽心竭力。”

郭显笑了笑,不再复前言,只与他观赏曲桥风荷,内心里却在琢磨。

他有些弄不懂他。若说郭禧对自己而言,是卧榻之侧的虎、是心腹大患,可到底他并不曾亏待元羲。据郭显所知,太上皇当初登基,便予了元羲荣宠爵禄,不仅令常随左右,朝政之事,也莫不依从,甚可谓百依百顺。元羲以弱冠之姿,临人臣之极,实不该对郭禧报如此切齿的仇恨。

若说皆为了应怜的缘故,以郭显想来,却总有些不足。

无论他心思如何——郭显总对他放心,只因如今的元羲,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无妻子、无朋党。他是个孤臣。

心上巨石即将挪移去,郭显望着池亭苑柳、宫阙飞甍,仰望映日的青天,真正望见了这一片属于自己的基业。

·

元羲退出池亭,出了宫后苑,在内侍的领路下,从掖门而出。即将到外城时,那内侍却趁无人,近前一步,悄悄塞与了一件物事,而后笑容满面,躬身一礼,施施然而回。

待到归家的马车中,他将揣在袖里的物件取出,瞧见是个不大的锦囊,上绣着通草的花样。马车微晃,车中渺渺的淡光一摇,那通草瓣脉舒展,摇曳竟似鲜活,其精绝之妙,是再难得的绣作。

锦囊里塞着张字条,相较于绣工,这笔字便平钝得多,堪堪称工整而已。上头字字哀求:【元官人,绣院苦熬难忍,奴惶怖无依,衰残将死,盼凭旧日主翁之念,搭救一时。再拜、再拜!】

落款是【范氏罪奴,碧云泣书】。

想来她满口称罪,是听闻了外间风传,他元家的新妇庐中潜逃之故。她为着先前向郭禧撮合牵线,如今已失了颜面,却也无人相求,只得厚着脸皮,不知怎么,买通了引路的内侍,才传了这一张小贴。

绣院,尚衣局。

元羲将那锦囊翻来覆去瞧了一瞧。范碧云的针黹当真是卓绝,想来在尚衣局那样的地方,凭她一手拈针刺绣的本事,熬上几年,未必不能出头。

只是人心不一,他怎样想,此女未必如此想。

他收了锦囊,闭目车中,渐渐地,心中有了主意。

·

范碧云被发落到尚衣局的绣院中做活。

奚落与讥笑总是难免,女官掌事派下的活计又多得做不完,一时要绣帕子、一时要绣新衣、一时又要鞋袜,俱是些缝缝补补的活计。起初光是纳鞋底子,范碧云便将几个指头戳得生了疮疤,下水也生疼。

她实在难忍,求到掌事娘子跟前,要些绣作的细活,又将一方绣过的旧帕子献与人瞧。掌事娘子相中了她那一手绣活,私与她定了规矩:每月的绣作里,总要挑三样好的做孝敬,余下派来的活计,不许怠慢,如数完成。

时日略长,范碧云磕磕绊绊,稍稍摸清了里头的门道——绣院的宫人们,除了定准的绣活,私下里也绣些别的,要么是承了人家托来的活计,要么是绣了拿去换钱,愈精细的愈贵。

她做修容时,所有的钱财都已费在买通天子跟前的中贵,如今一毫皆无;后宫之中,除了定例的饮食穿用,其他一应增补都所费颇多。尚衣局的那点月钱,还不够她多吃几颗鸡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范碧云过惯了□□衣贵的日子,愈发只觉步步维艰。被逼得急了,她狠狠心,一咬牙,将平日里不多的闲暇时候也用起来。旁人闲唠,她绣;旁人冲盹儿,她绣;旁人睡觉,她还在绣。

就这么苦熬苦掖,在尚衣局的第四个月,她做完了份例的绣活,献上了三条与掌事娘子的团花帔子,竟还私留了一条再精细不过的腰上黄。

时人腰系腹围,贵鹅黄色,多绣富贵团锦,如牡丹芍药、如意祥云花样,这风气自宫苑里传开,云为“腰上黄”,精工细绣的一条腰上黄价可二三十贯。范碧云掰着指头想着数钱,好容易寻人换了,却只说回了三贯的钱;捏着鼻子收了,回头瞧瞧自己那张常日熬夜憔悴的脸,以及红肿无神的眼眶,酸苦自心中来,将门一锁,捂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没奈何,她若还想有个出头之日,便得一贯一贯从心血里逼出钱来攒,依旧得这么忍着旁人冷眼讥笑地熬下去。

就这么,又熬了三个来个月,变着法子俭省,几乎是牙缝里抠出了二十贯;打定了主意,探听得元翰林时常入宫,车马等在外宫门,内宫门里走的是由南向北的一道掖门。她将些好处,时常与那位姓袁的值守内侍孝敬了,说得上话,终逢得一日,元羲又谒宫门,范碧云决心不再等,求那袁内侍帮忙通气,传个锦囊与元羲;好话又说尽,将余下的十几贯全做了好处与他,这才引得阉人松口,答应帮这个忙。

范碧云不知这法子究竟行不行得通,毕竟阉人无义心,未必收了好处当真办事;又或许他与了元羲,元羲却因婚事不谐而憎恶她,不愿伸手相帮。那样一来,这宫禁便真成了牢笼,她一辈子料不能脱了。

便这么惶惶不安地等着,日日夜夜地难受,将要坐出病来时,忽有一日,掌事娘子携了个人来,满面堆笑,指着正埋头绣活的范碧云,“正是她!阿范,快来拜见中贵人!”

范碧云茫然擡头,腰背酸疼得厉害,晃了晃才立起身,尚不解发生了何事。

掌事娘子嫌她愚愣,过去抄走了她绣了一半的蜀锦。范碧云才张嘴要夺,忽脑中一清明,打了寒噤,忙忙地失礼,心中忽然跳得又急又快起来。

中贵人点头,面露怜悯,“的确是久病枯干之相,不宜长居宫中,免得过了病气与贵人。范娘子,随我来吧。”

范碧云心知这是惯常对外的话。久病不愈,不就能放出宫了么?她激动得面颊一阵潮红,什么也顾不得,擡脚就要随人外走。

却又一把被掌事娘子拉回来,眼眉一横,悄声叮嘱:“你傻了?细软捎上!”

“我不剩些钱了。”范碧云瞧着掌事娘子些微真心的脸,勉强一笑,“奁里有一方我私留下的帕子,姐姐拿了去吧。”

中贵人在外等着,容里头一二说话的时间。

掌事娘子一贯来严苛待人,除非见贵人,几乎从不曾笑;这时瞥了范碧云一眼,什么也没说,拔下冠旁的一根金钗,高昂着下巴,麻利又熟练地插在了她发心的髻上,依旧颐指气使,“快去。”

范碧云愣愣地点点头,转身而去,跟在中贵人的身后,即将迈出绣院的门时,才有所领悟,回头而望,恰见穿过一枝绿梢头,掌事娘子遥遥望来的平静目光。短暂的一顿,对方背离了身子,将好奇探出来瞧看的宫人们赶回去了。

她初时不大能理解那目光,但觉这位严苛残忍的妇人忽然不似平日里死板,显出了些温和。

而后,她跟随着穿过重重院墙,走在严整华贵的长廊上,忽又理解了那目光中另一层含义。

——那是一种艳羡和期盼。

猛地一瞬,她心中针刺了一下,眨了眨眼,泪便失控般涌出了眼眶,滴在白玉石的地面上,无人察觉。

她低头亦步亦趋地跟随中贵,一道一道阶下、一重一重门出,无声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头上的金钗冰冷,沉甸甸地不知是冠还是别的什么份量。

最新小说: 一个假舔狗系统,你们还当真了? 重生1975,大山都是我的宝库 龙尊出世 重返1998 高武:我有一枪,可破万敌 从女子监狱走出后,全球警戒 高武:我靠杀怪续命 这个总裁很保安 重生:我竟然成了娱乐圈最大反派 KTV点到校花,我一月十万直接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