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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 139 章 楼头云起,风雨晦不明……(2 / 2)

然而,其间忽有人奏言,郎朗之声打断了发酵的指责,“单铮虽自专,却实一片公心。且国有外侮,执刀刃当向外,岂可先剖腹内丹心!”

那人身着绯红袍、腰佩银鱼袋,面容清瘦,行止有节,是一向亲近帝王左右的中书舍人,如今领知制诰衔的吴览。

相较于宁德军中那一班武夫或屡试不第的秀才,吴览是个标标准准的官身。他已做过二十载乡县的官,懂得体察民情,也懂得怎样与同僚答对,在归于旧日所熟稔的官场中,他本该尤其如鱼得水。

可连月来,吴览却反常地消沉了下去,旁人有何策议,他只是唯唯附议而已。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到了如今,一众言辞愈发激烈的斥责单铮谋篡的声音中,他却独独为他说起话来。

郭显眯起眼,话中有了些寒意,“卿所言,单卿盗兵出营,朕不仅不当罚,还应当嘉奖?”

“奖惩与否,何不搁置再议?”吴览执笏奏对,并不惊慌,眼中有郭显看不懂的死寂与执拗,“如今当务之急是御外侮,不如便教他领兵去,若果能克敌,便将功补过;倘或败了阵,再并罚不迟。”

元羲也出班来奏,“这数万人马,是军是匪,只在陛下一念之间。陛下若能容,追拨辎重粮草,他们便是为国尽忠的好儿郎;若不容,但得二三日所携粮草尽了,沿途劫掠,便又成一支叛匪,到时再想收伏,却是万难。”

郭显岂能不知,心意与理智两难之间,忽有奏事官趋步入殿,报外有校尉杨兴,捧天子御剑,求谒天子。

“宣。”郭显道。

杨兴便双手捧定一柄乌黑镶银的长剑入内,柄端嵌玉,玉色温润鲜明,方拙古朴。剑在鞘中,众人不见其锋芒。这一位随着单铮征战南北的亲信心腹,如今的六品的振威校尉,全然仍是从前出鞘的刀一般锋锐,直面向着天子,毫无一点惧色。

“臣为此剑而来。”杨兴凛然道,“单将军去时,将剑予我,要我归于官家,并教我问一声:官家可还记得当日之誓?”

郭显冷冷盯着他,仿佛在瞧一个真正的叛臣贼子。

杨兴不懂官腔,不懂礼节,连怎样谒见天子也不懂,唯有一副忠心。

——对单铮的忠心。

他见郭显不言,便扬起头颅,眼中迸出熊熊的烈火,与那时的单铮如出一辙。

“平荡胡虏、保疆安民。”他一字一句,“官家还曾道,若有朝一日违誓安溺,可执此剑,杀之。”

群臣皆震骇。

“殿前仪节,岂容你如此胡言!”有人喝道。

郭显缓缓呼出一口气,扬起手,止住了即将前来捉拿下殿的侍卫,也止住了众人责难的沸釜之声。

“这是朕的誓言。”他道,“天家有信,朕不违誓。你去,告诉单铮,教他奉朕命西关御敌,粮草辎重,随后便至。”

杨兴眸中烈焰陡然化作骄傲的神采,嘴一咧,高举长剑,下拜领命,掷地有声,“臣领旨!官家英明!”

中贵取了长剑,奉在天子案前。郭显意懒神倦,挥挥手,赶苍蝇似的,将杨兴挥出了殿。

议论峰回路转,事已落定,众臣将各自奏疏一一报来,都是些陈词滥调。郭显按惯例处置了,退朝回内宫。

内宫之中也清清冷冷,并无中宫料理主事,原先郭禧的嫔妃们俱已安置在西宫,那处妇人们的哭闹计较传不到他的寝宫中来。

郭显仍回想着那年轻莽撞的校尉,想着他拙嘴笨腮的一句“英明”。

我英明么?

“官家自然是英明的。”身畔的宦官恭敬答对。

他才发觉,自己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于是瞧着宦官柔顺粉饰的脸,忽然觉得心中厌烦。

坐在御座之上的人,自然都是英明的;御座上的帝王换了一茬又一茬,哪怕御下列国不宁、民怨沸腾,他也还是英明的。

他从此听不见真话,无法相信人心,哪怕是从前一度心中敬重的英雄。他更不敢信,那誓言竟是自己口中所出,平白授人以柄。

郭显枯坐陈锦堆绣的圈椅之上,寝殿外室之中,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良久干渴,便有一双手执着玉盏,在天青碧翠的杯中盛了新煎的茶汤,汤中膏泽乳白如雪,那双手竟不亚于,反又多一分柔润鲜嫩。郭显呷了口茶,才回过神,却见身旁不是宦官,却是个面生的宫人,年华碧玉,鬓云环翠,眉眼鼻唇生得极是可爱。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笑了一声,又将目光落向她那一双赛过凝脂的手。

“你唤作什么?”他问。

那宫人面微粉,更有一种别样的明媚,眸光流盼,轻声答:“奴姓范,双名碧云。”

“范碧云。”郭显点头,“好一双巧手。”

“多谢官家夸奖。”她更羞赧,乖巧且柔媚地悄悄瞟了他一眼。

郭显面容如玉,比他两个帝王兄长皆更俊美,哪怕没有无上的权势在身,仅凭这副容貌,也能得多少妇人娘子青眼。

这是范碧云最后的机会。她花光了所蓄的钱财,再不能故技重施第三回。她更不愿回到那个挤满了失势嫔妃的西宫里去,那里连皇后卞氏也活脱脱煎熬成了怨妇。

她要出人头地,哪怕将来名分更不光彩,总有的是机会……

“李胜儿。”忽闻郭显开口唤人,唤的是寝殿外侍奉的宦官,“把她拖下去,砍了手来给朕。”

范碧云尖叫着被低头入内的宦官李胜儿攥住了手臂,面如土色,瑟瑟挣扎。郭显心中复聚的那一团恶念的乌云才散去了一些,又吩咐,“那收了好处的内侍,一并发落,首者罢黜,余人各贬一级。怎么?”

他望着死命挣脱,跪伏抱住自己双腿的范碧云。

范碧云已没了方才巧笑倩兮的明媚,灭顶的恐惧攫住了她。她那双才被夸过的巧手指节掐得发白,惶恐磕头,告罪哭道:“奴不敢了、奴不敢了!官家饶奴这一回吧!”

李胜儿乖觉地侍立在一旁,垂头不语。郭显心中暗道了一句人精,踢了踢范碧云,解脱自己那一双脚,也不当真要剁人的手,又觉得聒噪,问:“你除了献媚,还会做什么?”

“奴、奴……”范碧云哭花了脸,惊恐地抓住一线希望,结结巴巴,“奴会绣!奴绣的花样是宫里出了名的!奴要手来绣的!”

郭显挥挥手,这一回叫李胜儿实实在在将她弄下去,“发去尚衣局,做绣活去。”

李胜儿犹豫片刻,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修容?”郭显挑眉,那目光不再教范碧云觉着欣喜,反令人想起了森罗的阎君,“什么修容昭容,如今既是宫人,便不用回西宫了。”

范碧云鬓散容乱,呆呆地便被拽走了。

郭显见妇人献媚,便想起了中宫虚置,继而想起那枚空空而归的凤印,再便想起了应怜。

他忽有些羡慕那得了她青睐的僧人。以那样卑微的身份,又不容于世俗眼光,她宁肯舍弃生来所拥有的锦衣玉食,舍弃只要一点头、将来也会拥有的威赫权势,去与他结为夫妇,想必那一片心才是真正赤忱。

若他能有这样一片至真至纯的心,是否如今便不会觉着偌大的宫殿太过空虚?

他不敢说十分爱她,但真真正正的,想拥有她。

今晨的奏疏被搬至了寝殿,厚厚一摞,俱等着他今日批阅。郭显揉了揉额,不教自己沉溺于胡思乱想中,开始处理政事。

奏疏俱是臣子所进,所奏事有些朝会时已议论过,有些不必在朝会上讲,专与他进言。郭显一本本地翻,翻到其中一本,目光驻留了片刻。问身边人:“前些年那身死的江宁知府袁淮,可还有子弟在朝?”

李胜儿应一声,竟不用查看往年的簿子,想了想,答道:“袁淮仅一子,昔日已被戮,朝中并无子弟。”

“可还有什么恩师亲族?”他又问。

李胜儿答:“袁淮乃康成皇后之父、卞温的门生。”

郭显便了然。

随着他的好三哥郭禧禅让,外戚卞氏一族如今说话更没什么分量,早已夹起尾巴战战兢兢做人。

他执着奏疏,皱眉想不通彻,“仇家俱灭,他为何却要辞官?”

这一问,李胜儿便不答了。他晓得何时该张口,何时该闭嘴,这会只垂首退在一边,任天子喃喃自语,但也未错过那一瞥间,瞧见的奏疏款名。

那上头字迹板正清瘦,奏的是辞官归乡事,题的是中书舍人吴览。

郭显将奏疏扔在一边,食指扣着桌案,“哒哒”的声响,落在寂静无闻的寝殿里。

“好啊,这也要走,那也要走,显得是朕亏待了他们。”他瞧不出喜怒,半晌哼了一声,“走便是。走了,再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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