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67章墙内佳人墙外笑
赵大官人却不在他居处,从人道也去城外营中了。
琥珀出来后便为难。按理说折柳娘子的话得听,她该出城寻赵大官人的,只是她又不晓得怎么样出城;再且说白露娘子处也等着回信儿呢。
正犹豫时,穿堂的道儿上走过了一人。今日阳光甚喜,明媚镀在那人头上,便耀出一头殷殷烈烈的赤色来,眼眉浓蕴,是一副再壮伟英俊不过的样貌。他步子阔大,行径她身边时,却注意到有个小小的她,顿了顿,松缓了神色,问:“你不是琥珀么?”
“单将军。”琥珀老老实实行礼。
正是单铮,偶经此过,却逢见折柳家的小女使,见她噘着嘴似左右为难,便多问了一句,“你不侍奉主人,在此作甚?”
琥珀道:“折柳娘子教我来寻赵大官人,说白露娘子要还他钱。只是我来时,赵大官人又不在……”
单铮听得皱眉,这话哪里都透着古怪。
“我家娘子催赵大官人赶紧去白露娘子处,又教我回白露娘子,说她一时便去。”琥珀年纪小,不经事,竹筒倒豆子稀里糊涂一番说,“我若去城外寻赵大官人,就无法速速回禀了白露娘子,这可怎么办呢!”
这才叫单铮勉强听懂了几分。
折柳此人,予他的印象不太好,那样轻浮的出身,跟了林江啸,又与他身边弟兄不清不楚。他前些日撞见过一次,眼见为实,是再抵赖不过的。
然赵芳庭及时归太湖的缘由,也正是她通风报信。
他因此对她有了个粗浅的看法:虽无节,却有义。
再一想琥珀的话,他心中乍然明白几分,便问她:“白露娘子是独自在家么?”
琥珀的心比单铮的步子还阔,心想了想,白露娘子只教她瞒着折柳娘子,又没教瞒着别人,因此答道:“罗大王也在的。”
便见单铮冷了脸色。
她有些怕,噤了声便要走,不料抹头才去两步,却被他叫住:“如此,你替我带个话,就说我找罗大王有事,教他速去署衙后校场。”
别人的话她兴许得犹豫一晌,单将军不同。折柳娘子素日里便与她说,要敬重单将军,单将军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因此琥珀满将他的令当做一回事,点点头,旋身便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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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这回等了不少时候,迟至近日午,才等到小丫头姗姗归来。
“怎的去了这么久?”她蹙起了浅浅的蛾眉,问。
琥珀兴高采烈,将来去的话与她说了一遍,说到单铮横插一杠子,将罗大王叫走了。
折柳说要穿戴,实则琥珀去时什么样儿,来时还见什么样儿,那幽艳凝露的牡丹也随意扔在桌上。她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想些什么入神,面上泛起些微笑来,见琥珀身侧眼巴巴望着,便抄起那枝牡丹,给她拿去玩儿。
琥珀拿了牡丹,喜爱极了,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一会儿,又听娘子吩咐:“你先去用饭。用过了饭,也到校场去瞧一眼,看单将军他们在做什么。这回不急,你慢慢儿去。”
琥珀应了一声,带着花儿就去了,回头想起一事,道:“对了,白露娘子说,教您把那二十一贯还来。”
“还?”折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她欠我的何止二十一贯?纵是百倍、千倍也难偿我在她身上花的心血!想当年,她才七岁,她那老子娘不要她了,才将她卖来。若不是我,她如今哪有这般体面日子!我供她吃供她穿……”
折柳娘子是这样的,唠叨起往事来没个完。左右琥珀也听不懂,便在她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携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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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二郎好事没成,反教单铮拖住,后半日泡在校场,先是比试;比试过了又蹴鞠,蹴鞠完了还不让走,却又拉了几人上场,马上来了好几趟击毬;眼见着夕阳西坠,才放归他去。
平白累赘了半日,这会子报林江啸巡营归来;莫说折柳,连白露那院儿他也踏不进半分了,呕得他要命,越想今日校场里种种,就越发觉得单铮有意针对,心中便更恨了此人几分。
偏巧林江啸今日巡营,也不大畅快。
全因赵芳庭死皮赖脸地跟去,一路谄媚逢迎得过了,甚至与他挤眉弄眼,说那床帏里的浪.荡笑话,十分不合时宜。闹得全营的将士也跟着笑,平白折了他英雄的气度。
同去同归的还有新来的王渡。他冷眼观瞧,此人倒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可以一用。
林江啸蕴了一肚子不上不下的憋闷,将心腹人都唤到眼前,说了一番今日巡营的情形。谈着谈着,便谈到单铮那伙人。
罗大王自然要告状的,有的没的全扯来说:“那单铮哪里把您放在眼里?您前脚走,他后脚在琐碎事上为难我,真小人心肠!那校场上,他落我的面子,岂不就是不给您好脸看?”
孔奚也道:“咱们与他们,必是要拼个鱼死网破的,如今形势愈见紧迫,需得想个法子,不落下风才好。”
林江啸点头。他早便有此意,从前碍着面子,勉强能忍一忍,如今他这头早计议定了回巴蜀之事,与单铮的矛盾,便愈发水落石出起来。
这头里几人沉吟思量,便到了王渡煽风点火的时候。
“前回咱们赢了官家一仗,那头便要消停些时日。咱们趁此也好闲暇放松一二。如今四月仲春,正是山间野趣之时,何不寻个由头,将那单铮钓出来……”他说到此处止住,只深深地现了一丝笑意。
那几人尽得其深意,罗大王恍然,跟道:“正是,擒贼先擒王,去了单铮,那起子人便没了主心骨,不足为惧!”
“若是玩乐,定要前呼后拥数人同行,行事总不方便。”孔奚却道。
王渡趁机再进言:“何不借单独比试的名头?我闻啸龙将军箭术高绝,不如约他进山射猎,决个上下高低,如何?”
几人望向林江啸,指望他拿定主意。
林江啸素负血勇之名,好的就是逞凶斗狠;如今自觉斗志不曾消减,闻言正合心意,便一口应下,“好,就与他比试射猎!我与单铮只单人独骑,各自不带从人,谁猎获多,谁便压过一筹!”
罗大王因又补充了一则:“兄长可将筹码再做大些,便以此决胜负,定个义军共主!”
林江啸眸中一震,血上心头,想那单铮虽擅马上刀枪,箭术上却终究比自己差了一截。如此比试,那共主岂不是自己囊中之物?
他越发想得心头意动,连此前那点不畅快,也烟消云散了。
如此计议定下,几人各自回去,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