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说,现下朕该如何做?”
问语随风荡入耳中,四周陷入寂静,皆知此局无解,无人敢吱出一声。
“你们愚笨不知……”李杸轻缓颔首,转身再看向跟于身后的使臣与宫卫,擡指又道,“那你们来说!”
依旧是鸦雀无声。
众人皆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得出路,未有一人献上一策,引得此皇帝不由地大笑,笑声透了微许凄凉。
“楚扶晏……哈哈哈哈……”
他狠狠念着此名,指间的力道似要将之撕得粉碎,随之仰天怒骂:“好一个德高望重的摄政王,辅佐了朕几年,竟将这整个江山都放入囊中!”
“欺君罔上,包藏祸心,便是株连九族也不解恨意!”
泄愤般朝着宫卫掌了几掴,仍未解心头之恨,李杸行了几步,再度垂目,换了另一侍从又掌起掴,面色逐渐难看。
“还唤他楚大人?”他扬唇倏然冷冷作笑,声色冰冷至极,“朕看你们分明也想归顺,对朕的忠心可是一点也瞧不见啊……”
闻语的侍卫连连磕头,不久便磕出了血,但依旧不敢擡头而望:“小的绝无二心,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既然前方是死路,那便只可撤退再从长计议,李杸沉默好一阵,尤为不甘地下着令。
“朕不回城了,先折道北上吧。”
他怒甩龙袖,却见随步在后的使团未听命挪出一步。
掌事恭肃一拜,万般艰难回言:“陛……陛下,后方已被围堵,我等已……已无路可退了。”
楚扶晏真当是辅佐先帝谋策之人,凡事思索得面面俱到,就连他想夹尾而逃的机会都不愿给……
偏是要他成为彻头彻尾的阶下囚。
李杸穷其法,一脸疲惫地瞥望起诧异多时的常芸。
身旁俏艳呆愣着,听了此讯又喜又悲,哭笑不得,神色变化万千。
“扶晏哥哥还活着……”她喃喃低语,忽地擡目,眸色泛了些微光,“父皇,儿臣去和他好好商议,扶晏哥哥会放过我们的……”
“他曾经爱慕过儿臣,他定不会将我们赶尽杀绝……”口中振振有词,常芸悲凉一笑,不断念道。
“他不会的……念及旧情,他不会将儿臣逼上绝路……”
执念似的几言倒是将他提醒,李杸像是无意间寻得了救命稻草,将眼前这娇贵公主一遍遍地打量。
淡漠之念陡然涌起。
“来人!将常芸公主给朕拿下!”
他毫不留情地凛声命令,一字字薄冷得令所听的将领都觉胆寒:“押她去城门之下,让楚扶晏归降……”
只要那逆贼还念着几许旧情,他便还有生还之路可寻……当下事态紧急,他已顾不得血脉之亲,只想着如何能独自逃命。
常芸在身边震颤得道不出一词,眼睁睁瞧着几把长剑架于脖颈处,冰冷触感传至心底。
她真切地感到世态凉薄,世人皆为私己之利而活。
“父皇……您不能这么对儿臣,您这是在拿儿臣的性命作赌……”回神了好久,常芸才抿动唇瓣,认清摆于面前的情形,她虽为公主,已无人可依。
“都言虎毒不食子,您这是……”
“住嘴!”李杸不欲再往下听,愤然打断常芸的话,缓步走于她身前,眸中充斥着悍然不顾般的狠色,“楚扶晏夺朕的兵将,封朕的城门,朕只能靠你了……”
“朕只能用你威胁他,只要他肯服软,把江山还给朕,你便还是享尽荣华富贵的当朝公主……”
“否则,你就和朕陪葬!”
决然的话语狠厉而落,想那位大人如若弃之不理,他这帝王便要与她一同入天牢问审。
常芸不禁惧怕起来,平日跋扈的姿态褪得了无痕迹,清泪于凤眸里打了几转,而后潸然落下:“父皇这是不顾儿臣的安危了……”
“江山都已被他人强占,何谈安危……”眸光已变得极为冷漠,李杸回首又望直插云天的城楼,行步朝前,冷然下了令。
“带走!随朕去城门一带!”
残阳渐落,为霞尚满天,花影于城门旁随风微晃,姹紫嫣红得似不知接下来欲到来之事。
庄肃城楼前伫立着几位朝堂老臣,视死如归般仰望天际霞光,面容平静若水。
仿佛陛下来与不来皆成败局,这许是最后一回能见着天日了。
李杸带着使团人马行于城墙之下,望见那端然威肃的身影正于守城将士旁相候。